白色的劍鞘上淺刻著繁復云紋,劍柄末端嵌著一片晶石如鏡面一般在燭火下閃著光,晶石下方,是小篆雕刻的“追光”二字。
蕭沐一眼瞥見那熟悉的劍身,腦海中的一切思緒都拋諸腦后,視線如聚焦的光束集中在那柄劍上,他脫口而出:“老婆!”說時便箭步上前。
公主猛然轉身刺啦一聲拔劍而出。
寒光閃過,銳利劍尖直指蕭沐脖頸處。
公主目光犀利,惡狠狠盯著蕭沐,咬牙切齒般吐出一句:“誰是你老婆?”
“敢靠近,殺了你。”
女子語氣雖凌厲,可手腕卻在極細微地顫抖著。
蕭沐微微愣住,纖長的眼睫緩慢地眨了眨。
女子容貌過于出眾,便是怒目而視,在這紅燭映襯下,微紅的眼眶亦是增添了幾分艷色。然而蕭沐顯然對美人沒有興趣,而是雙眼直直地盯著劍。
片刻,他陡然抬手。
發現他的動作,公主心驚,反應極快地把劍鋒一橫,試圖斬斷對方脖頸,卻忽而腕間被一個力道輕擊,眨眼間劍已脫手。
在公主吃驚的目光下,蕭沐行云流水地接住了劍。
他小心翼翼握著劍柄,烏黑的眸中閃著光,有掩飾不去的欣喜。
只是片刻后,那欣喜的眸光又立刻黯淡下去。
不對。
劍靈沒有感應。
雖然他的劍靈未開靈智,但從前只要他喊老婆,都會有些波動以作回應,可如今這劍身就像一具被抽干了靈氣的死物,或是一潭死水。
蕭沐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難不成……劍靈被那道雷劫劈散了?
光是這麼一想,蕭沐便心疼不已,眸子都泛起了一層水霧來。
老婆都是為了救他!
他心頭哀慟,連忙收劍入鞘摟在懷里。隨后無視了公主,仿若無人般地轉身向門外走去。一面走還一面自言自語地低聲道:“老婆,你受苦了。”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蕭沐抬腳邁出,須臾之間身影便消失于婚房。
被晾在原地的公主一愣:?
就這麼走了?
確認蕭沐已經離開,公主面上的緊張神情忽地一收,化作陰沉凌厲,并微微地瞇了瞇眼。
這家伙……到底什麼意思?
*
蕭沐走出臥房時,一幾名嬤嬤帶著侍女們守在外間,見他抱著柄劍出來,嬤嬤與身側侍女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旋即便上前笑吟吟地道:“這麼晚世子爺怎麼出來了,可是需要人伺候您就寢?”
蕭沐搖頭,他急著查看老婆的“傷”,便無視了眾人推門而出。
茗瑞守在廊下,聽見聲音便急急起身,喊了一聲世子爺,可視線卻落在蕭沐手持的劍上,不由一驚。
“這婚房里怎麼有利器?”他說時便扭頭斥責下人們,“都是怎麼收拾屋子的?還不快去查查!”
聞見此言,侍從們面面相覷,紛紛行動起來,被蕭沐抬臂攔下:“不用了。”
那名嬤嬤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故作訝異地道:“哎呀,這不是公主殿下的劍嗎?大概是殿下愛劍心切,便當做陪嫁一起放進嫁妝箱子里了,說的也是,婚房里怎麼能放利器呢,多不吉利。”嬤嬤說時便沖蕭沐伸出手:“世子爺別怪公主殿下,這劍若是沖撞了您,就交給老奴吧。”
察覺到嬤嬤一雙手伸了過來就要碰劍,蕭沐收緊了臂彎的同時看一眼來人。
霎時間,一陣寒意席卷。
那嬤嬤被這莫名的氣場震懾,驚出一身冷汗。
她鼓起勇氣,怯怯地抬眼望去。蕭沐面容如玉,是副十分乖巧又漂亮的容貌,且因黑瞳比常人要稍大一圈,又眼尾微垂,更顯出些無辜感來。不知道的人若乍眼看來,必會被那副面容蒙蔽,以為眼前的是個什麼漂亮懵懂的世家小公子。
可傳聞中的蕭世子多智近妖,又有北境鐵騎為倚仗,幾乎把持了半個朝堂,與皇后的母家云氏分庭抗禮。與眼前人的形象大相徑庭。
原本嬤嬤見了蕭沐人畜無害的病秧子模樣,以為傳言都是以訛傳訛。
然而方才那一眼,卻著實將她嚇得夠嗆。
良久,她才聽見上方傳來淡淡一聲:“讓開。”
嬤嬤一滯,老老實實地退開了。
氣場收起,蕭沐又恢復了那副懵懂無辜的外表,手里依然捧著那柄劍,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似地自顧離開。
茗瑞扭頭沖屬下囑咐了一句告知王妃,隨后便快步跟上蕭沐,“這麼晚了,世子爺不在婚房過夜嗎?”
蕭沐這時才像是回想起什麼,腳步頓了一下,輕輕啊了一聲,他好像的確丟了什麼人在房里,好像老婆是從別人手里搶來的……
他歪著腦袋想了一會,道:“公主今日受了驚,讓她一個人靜靜,誰也不準打擾。”
茗瑞追著道:“可是您晚上不睡臥房睡哪?”
“書房。”
才奪回了劍,怎麼能回去?快走快走。蕭沐想著,腳步也快了許多。
茗瑞撅了撅嘴,不滿地沖下人們道:“你們幾個,還不趕緊收拾收拾,給書房榻上多添幾張軟被……”聲音漸行漸遠。
婚房內。
正警惕地推開一條窗縫,觀察外頭動靜的公主聽見這對話,眉間皺了一下。
竟然真就這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