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年折了根草在手里搖了搖,笑道,“我跟著你拜了山神,心里也踏實了很多。說不定山神見我們心誠,真的會保佑我們。”
嚴樹連著點頭,又唏噓,“沒想到竟然地震了。”
余年心情沉重,按照剛剛搖晃的程度來看,震級應該不會低,就是不知道震源中心在哪里,外面情況又怎麼樣。
他又拿手機出來擺弄了兩下,發現還是沒信號,只好作罷。
兩人沒敢到處走,就在原地坐著,注意著周遭,找話題聊天。
“嚴叔,您家里有兩個孩子?”
“對,我孩子生的晚,雙胞胎,都是小子,現在在上小學,成績還不錯,就是皮得很,氣得想揍人!”嚴叔說起家里,笑容很快就溫和下來,泛白的嘴唇也多了血色。他又問余年,“你呢,有對象了吧?”
“還沒呢,不過有喜歡的人了。”余年指了指手里拿著的竹筒,“給他帶回去的,想讓他也嘗嘗。”
“不錯不錯,會體貼人,你未來對象有福氣啊!”嚴樹沒那麼緊張了,又拉著余年說了不少這座山的傳說。
說著說著,嚴樹又嘆氣,把心里的擔憂咽回去,只道,“這地震,不知道多少人會遭災。”
“是啊。”余年扯了扯手里的草莖,發了會兒呆,忽然想起以前外公教自己寫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人在這世界上,確實渺小又脆弱。
嚴樹拍拍自己的臉,先起身,“先不想這些,你等著,叔去幫你抓點魚上來烤著吃,填填肚子!也不知道多久能上去,怎麼也不能餓肚子。”
余年連忙站起身,“我也一起吧,正好看著學學!”
一直到天色擦黑,四周也是靜悄悄的。
中間有三次余震,滾了不少落石泥土下來。兩人找了個背風的安全位置坐下,升起了火堆,倒也不受山里的寒氣。
“下午那魚小的很,吃了好幾條也不見飽。”嚴樹攏著外套,絮叨,“也不知道我老婆孩子怎麼樣,哭沒哭。”
余年手里拿著根樹枝,撥了撥火堆,也在想,不知道郁青和謝游擔心不擔心,孟遠和施柔他們怎麼樣了。
山上。
曲逍然裹了件厚外套,抖抖索索地說話,“這山里一入夜真的冷!冷風鉆骨頭縫里一樣!”他站到謝游旁邊,一起看著施工現場,“專家怎麼說?”
謝游動也未動,雙眼緊盯著搬移山石的器械,眼睫上像是沾染了寒氣,“天亮前能把路打通。”
聽他聲音沙啞,穿著單薄的西服襯衣,就像被鋼條撐著勉強在夜色里站得筆直,一口氣松下來就會倒下去一樣。曲逍然擔心,“要不要我幫你拿件衣服?”
“不用。”
“好吧。”曲逍然看看時間,勸道,“你別急,最好的救援專家在,最好的器械你運過來了,醫療設備也齊全,什麼都準備好了的。而且當時他們在下面,還有本地向導,余年肯定沒事,不會受傷的。”
謝游盯著山體不甚清晰的輪廓,啞聲道,“他會冷。”
聽見這句話,曲逍然沒再勸,伸手拍了拍謝游的肩膀,“我陪你等。”
夜越深,山里的氣溫就降得越厲害。曲逍然往手心里哈了哈氣,想起謝游聽見消息時驟然蒼白的臉,掏出手機打電話,連撥號的手都在顫,后來從他辦公室慌忙出去,更是腳步踉蹌,步子都邁不穩。
一路推了所有的工作,調動所有能調動的有幫助的資源,用最快的速度到了余年在的地方。
看見山石堆積的小路,身形有幾秒的僵硬,眼底像是充了血。要不是死死攔著,估計早親自去搬亂石了。
看著神情緊繃、唇色蒼白的謝游,曲逍然突然就發現,謝游對余年的感情,或許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一些。
不是一時的新鮮,也不是短暫的發自荷爾蒙的迷戀,而是真的放在心上,在心尖尖上,碰一下,就會痛徹心扉。
碰了碰謝游冷冰冰的手,曲逍然輕聲道,“松松力氣,要是你手掌心被指甲掐出了一排血洞,你說你家年年有余看見了,會不會心疼?”
謝游沉默一瞬,松開了緊握了不知道多久的拳頭。
曲逍然呼了口冷氣,“剛剛山下來消息說,孟遠傷了手,余年那個助理腳扭傷了,都已經做了處理,沒有大礙。我讓他們就在山下休息,別上來添亂了。郁青一聽見消息就往回趕,但她拍戲的地方實在偏僻,可能明天接近中午才能到,知道我在現場,還拜托我,找到人了一定告訴她。”
又說了兩句,曲逍然看著唇線緊抿,像雕塑一樣的謝游,用手肘撞了撞對方,“兄弟,別一聲不吭,你這狀態,我有點慌。”
謝游這才出聲,“我沒事。”
騙鬼呢說沒事?
但他這兄弟已經不像以前了,他仔細觀察表情,也看不出來什麼。曲逍然在心里嘆了聲氣,沒再追問。
隔了許久,他聽謝游澀聲開口,“逍然,他會沒事的,對嗎?他不會像我哥、我爸他們那樣,悄悄地就走了、再也見不到了,對嗎?”
一句話說完,尾音像是散進了山風里。
曲逍然眼睛一酸,他忽然就想起來,接到謝瀝出了意外的消息時,謝游也是茫然地抬頭,問他,說,“逍然,是假的,對嗎?哥哥他還說要來看我,聽我新寫的曲子,所以是假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