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聽見是粉絲送的, 就沒拒絕,踩著小熊拖鞋進到化妝間,先將腳上纏緊了的繃帶取了下來。
施柔見他小腿上都被繃帶勒出了紅印子, “幸好下一首你選的是抒情歌,在臺上站著不動就行,不然這也太受罪了。”
“嗯, ”余年沒準備一味逞強,他坐到化妝鏡前, 笑道,“要是兩場都跳舞,孟哥和主治醫生應該會一起炸掉。”
施柔笑得開心, 又好奇,“不過年年,剛剛跳舞的時候,你怎麼突然想到要解扣子的?現場效果是真的好,我看到的時候都差點尖叫!”
余年捋了捋前額濕潤的頭發,不太好意思,“其實不是故意的,是當時跳舞跳熱了,出汗,演出服又很緊,磨皮膚磨得難受,我干脆就順著舞蹈動作,把扣子解開了。”他眼里又有點自豪,“而且我現在有腹肌了。”
造型師正好聽見,指了指自己手上拿的衣服,“這件不緊。”
候場的這段空隙里,余年抓緊時間調整狀態。化妝師幫他改了妝容,把較深的眼線擦掉,畫上新的,眉毛的顏色也淺了不少,一時間,余年凌厲的氣場重新變得輕淡起來。
書房里,謝游對上場的其他人都沒興趣,曲逍然也一樣,他閑的沒事做,干脆拉著謝游聊天,一邊等余年的第二場。
“說起來,之前我問我爸,你這邊進展怎麼樣了,我爸都不告訴我,就塞了我一張卡。我哥也是,我一問他正事,他也塞了張卡給我,本少爺像是缺錢了?”
謝游疑惑,“你不是才買了一輛車?”
曲逍然摸摸鼻子,訕訕道,“哈哈,好像、好像是有一點缺……”
謝游倒沒瞞著,“我和曲叔叔商量好了,會從環海開發案下手,丁兆先現在暫時動不了,但宋克那一系我有把握,這次能一次削掉九成。”
他說的冷淡簡潔,但曲逍然很清楚這后面會有的兇險,不過還是跟著興奮起來,“等把宋克那邊拆干凈了,丁兆先那老狐貍肯定會安分一段時間!”
“不一定。”謝游靠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眉目沉靜,“丁兆先不是被人欺上門了還會看情勢忍著的人,我估計,要是宋克真的被拆分完,他肯定很快就會主動出手對付我。”
曲逍然見過丁兆先好幾次,想起對方那雙陰鷙的眼睛,心底就發悚,小聲道,“那你哥哥到底是不是——”
謝游瞳孔微縮,輕聲道,“沒證據。”
曲逍然閉了嘴,沒再問。
他看著謝游跟覆了冰霜一樣的側臉,突然想起小時候,謝游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他自己小時候鬧騰,爬樹抓螞蟻拔草找蛐蛐兒,天天把保姆嚇得拍心口。但謝游不一樣,謝游從小就安安靜靜的,走路吃飯都很規矩,臉皮薄,喜歡彈鋼琴,他在上樹掏鳥窩的時候,謝游就已經能在琴凳上坐一整天,十分流暢地彈曲子了。
他記得有一天,謝游還站在庭院的樹下面,紅著耳朵,小聲卻很堅定地說,“逍然,我以后想當一個鋼琴家,到世界各地去開巡回演奏會,讓好多好多人聽我彈琴。”
他當時握著從鳥窩里掏出來的鳥蛋,興奮地回答,“好啊謝小游,等你開演奏會了,我就幫你賣票!”
長大了,他自己考了個國外挺有名氣的商學院,準備拿個漂亮的文憑就了事,反正家里大哥在,輪不上他。
謝游很爭氣地被勒托音樂學院錄取,主修鋼琴,離夢想又近了一步。
但命運總是不按著期望的那個方向走,他們兩個在國外沒多久,就傳來了謝游的大哥意外去世的消息。他陪謝游連夜飛回國,參加了葬禮,又再次回學校,辦理退學手續。
教謝游的老教授很惋惜,說能不能不退學,辦休學。其實是想問,還有沒有余地。
謝游蒼白著一張臉拒絕了,沉默著深深鞠了一躬,垂眼道別。
等回了國,他看著謝游一字一句堅定地告訴父母,“哥哥走了,還有我。”
那時候他心里空落落的,很想大聲問,謝小游,那你彈了十幾年的鋼琴怎麼辦?你堅持了那麼久的夢想怎麼辦?
但他心里清楚,鋼琴沒了,夢想只會是夢想。
再后來,他幾乎沒見過謝游再彈鋼琴,才被推上繼承人的位置時,偶爾因為壓力大得實在喘不過氣來,謝游才會悄悄地彈一次。
不過等謝叔叔過世之后,謝游就再沒有碰過鋼琴了。
想起十七八歲,謝游穿著黑色燕尾服,在老師的演奏會上壓軸,被各方記者譽為古典音樂界最受期待的未來新星。
他捧著雜志,大聲把報道念給謝游聽。
謝游手指搭在琴鍵上,臉都紅了,但眼神特別特別亮。
他當時多自豪啊——我兄弟,是未來的鋼琴家!
“發什麼呆?”
曲逍然回神,很快笑道,“在想我那輛超跑要刷什麼顏色的漆,你覺得綠的怎麼樣?唰一下開過去,哇,眼前一道綠光!”
謝游看他一眼,沒做評價。
曲逍然興致勃勃地,“這顏色多好!你不是也才買了車?要不一起漆了?”
謝游盯著曲逍然,“要是你敢,我就把你之前一個星期沒去上班的事情告訴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