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啊,你本來就是這個家里的人, 要搬也是我搬出去,是我鳩占鵲巢。”李政嶼站在門口, 腿有點軟,用手扶著墻,目光清潤。
“哥哥別這麼說, 原本這套房子都被抵押出去了, 是你贖回來的, 我有自己的房子住,你不用擔心。”顧玄現在乖巧得像知心弟弟。
李政嶼嘴唇蠕動了一瞬,微微抿起唇,破了洞的心口,呼呼刮著冷風,從冰天雪地里進來,他都沒有這麼冷過。
“馬上就要過年了,要不過完年再出去吧。”李政嶼最后搬出自己能想到的挽留借口,對著他笑著說道,眉目溫和如常,瞧不出不對勁。
“我就不在家里過年了,和朋友約好了去海邊玩兒。”顧玄似有些抱歉的說道,行李箱的滾輪不停轉動,在光滑的地上發出輕響。
“反正我經常沒在家過年啊,哥哥應該也習慣了吧,哥哥放心,我已經根據公司排班表,選好假期了,也不會耽誤工作。”顧玄對著他微微一笑,眼眸明明是彎彎的,卻沒什麼笑意,倒是顯得有些森冷的感覺。
皮笑肉不笑說的就是顧玄了。
明明是李政嶼想要看見弟弟的模板,他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他旋即低聲呢喃似的說道:“去海邊玩啊,那......那你要注意安全......”
“嗯,好的,那哥哥我就先走了,周末正好我男朋友也放假了,說好一起去外面吃的,那拜拜?”顧玄已經到了門口,和李政嶼面對面站著,表情乖巧柔和。
李政嶼咬牙點頭。
顧玄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臉上乖巧的表情,就像是川劇變臉一般,直接冷了下來,眉眼間沉淀著濃濃冷漠。
他將大門打開,外面一片冰天雪地,原本毫無痕跡的雪地上,因為剛剛車子壓過,有凌亂的滾輪印跡,在他踏出門的下一秒,李政嶼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顧玄身形一頓,也沒有轉頭,更沒有主動說話。
他聽見李政嶼一貫溫和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溫和笑意:“小玄......能不能不走啊。”
沒人知道李政嶼下了多大的決心,他才說出這句話,他心里的冰川雪原正在不斷往下沉,他隨著一起墜入了冰水中。
“留下來,好不好?”
李政嶼不想讓他走,家里因為有顧玄,那個名為孤獨的怪物才不會將他吞沒,只有顧玄才會讓他在枯燥的工作中找到喘息的機會。
“李政嶼。”顧玄感覺他手臂上的手,拉的很緊,他卻直接掙開了,他抬腳踏入雪地里,頭也不回地說道:“我那天晚上說過了,最后一次機會。你守著對我爸媽的愧疚過一輩子吧,我不再做讓你罔顧底線的惡心弟弟了。”
顧玄的話殺人不見血,直接擊碎了李政嶼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李政嶼呆呆看著顧玄從他眼前消失,從鵝毛大雪里不見。
李政嶼坐在門口,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全身像是感覺不到冷一般,呆呆看著門口,似在期盼著某個人能回來。
他眼鏡完全一片霧蒙蒙的,屋里開著暖氣暖烘烘的才是,但是李政嶼卻執意坐在門口,望著那消失的背影,看著雪地上的腳印完全被覆蓋,被大雪覆蓋的地面,看不見任何的痕跡了。
天黑了,氣溫越發冷了,家家戶戶都閉門取暖。
只有一處,還大開著門,門口坐著的人手腳凍僵了,起初李政嶼只覺得冷,打著冷顫,然后又覺得熱了,渾身發滾燙。
他怔了一下,后知后覺拿起手背去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手背已經凍木了,但是還是能感覺到額頭上的熱意。
他應該是感冒了,腦袋隱隱作痛不說,眼眶還覺得酸得很,感冒的人和被拋下的人,總是會心理很脆弱的,李政嶼兩者都占了,所以更加脆弱了。
他拿出手機,上面有很多條消息,但是沒有一條是顧玄的,李政嶼捏著手機,又等了等,直到晚上九點多,他抱著膝蓋嗚嗚哭了起來。
李政嶼親手將人推走,現在又想讓他回來,想讓顧玄繼續抱著自己。
“叔叔阿姨。”李政嶼聲音都哽咽了,腦袋暈暈漲漲的,像是在說胡話一般,他從沒有這麼狼狽哭泣的時候:“ 我我......可能要對不起你們了。您們如果不想要顧玄被我帶壞的話,就快點把我帶走吧,不然我就要帶壞他了,阿姨,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李政嶼心中懺悔著,聲音逐漸清晰:“我好喜歡顧玄,阿姨,如果你不同意,就快來把我帶走吧,真的,快來,離開他好難受啊,心里難受......”
李政嶼說完這話,居然連鞋都沒穿就走進了雪地里,冰冷的雪水將他的襪子沁濕,雪落在他肩膀上,他覺得現在自己的腦袋根本不正常,他因為太久沒動,腳僵了,直接倒在雪地里。
他被對顧爸顧媽的愧疚筑成的枷鎖禁錮得死死的,此刻他想要掙脫,他就必須賭一把,他于心不安,又心有不甘。
眼鏡被冰冷的雪花覆蓋,又逐漸融化,李政嶼躺在雪地里,他還在喃喃自語:“叔叔阿姨,就這一次機會了,帶我走吧,不要讓我帶壞顧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