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川說的是,人心都是肉長的,什麼人的心經得起這樣傷害。
沈雋意也是普通人,他受了傷也會痛,哪有人能這麼不求回報還又要承受他的排斥和厭惡,一直對自己好的。
他傻半年也足夠反應過來了。
他應該有更好的人陪伴他從少年人蛻變成一個強大沉穩的男人,從他波濤洶涌的人生里行過船掀過浪,自己已經三十歲了,這麼老了。
沈雋意說自己配不上他,其實配不上他的,是自己。
傅清疏洗完碗,收拾完餐桌后拿起手機去書房去看下學期的課題,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但不自覺地還是看手機。
兩個半小時過去了,手機一次都沒響過,安靜地讓他以為手機是不是壞了,直到運營商發了一條推廣過來。
手機沒問題,網絡也沒問題。
問題是,沈雋意可能不想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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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雋意的手機沒電了,等他回到酒店充上電的時候,距離傅清疏那條短信已經過去了三個半小時。
他看著那條短信,猜測傅清疏的意思,估計是覺得他自作主張。
撥了電話過去,傅清疏很快接起來,卻沒開口說話,只有輕輕地呼吸聲。
沈雋意說:“傅教授,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看見我,就讓祝川去照顧你,免得我擔心,下次不自作主張了,別生氣。”
傅清疏心尖微痛,“沒有生氣。”
“嗯。”沈雋意剛跟沈開云吵完架,胸腔里滿漲著亂七八糟的東西,怕一開口又口沒遮攔,索性就沒說話。
傅清疏今天反而很主動,頓了頓問他:“祝川說你有事要忙,是回家了?”
“嗯。”
傅清疏微微皺眉,語氣里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輕責,隔著聽筒溫柔的讓人有些心顫,“為什麼沒告訴我。”
沈雋意一下子愣了,心頭發軟的咽了咽唾沫,低聲說:“我不確定你想不想接到我的電話,更何況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沒必要讓你也一起頭疼,我舍不得。”
傅清疏捏著手機,垂下眼說:“我不是接你電話了。”
這話說的很隱晦,沈雋意現在心很亂,也沒聽懂他這句話里包含的意思,笑了下說:“嗯,不用擔心,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我去接你。”
沈雋意忙說:“不用,我打車回去就行,你才剛……多休息休息,都說了舍不得了,不要你接。”
傅清疏沉默良久,問他:“真的不要我接你?”
沈雋意遲疑了下,想起他蒼白的臉色,一狠心說了句:“不用……我打車一樣很方便,再說了你接我也不順路,回……”
“沈雋意。”
“嗯?”
傅清疏的聲音被壓得很低,從聽筒里傳出來的時候像是在涼涼的冰雪意上覆蓋了一層溫熱的炭火,揚起一點淺淺的白煙。
“要不要我接你。”
沈雋意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固執地要接自己,難道是想跟他說清楚?雖然心里很不愿意,想了想還是答應了:“行吧,我明天下午回去,你有時間就來接我。”
傅清疏聲音很輕地“嗯”了一聲,說:“等著我。”
第五十五章 情深意切(一更)
沈雋意到墓園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大亮, 天氣不是很好, 霧蒙蒙的遮著一層陰霾。
他帶了一束花,外公說是母親以前最喜歡的,稀奇古怪的一種, 并不是很艷麗,在燕城差點沒找著。
有個人訂了臨時說不要了, 他才撿了個漏。
沈雋意蹲下身,將花放在墓碑前, 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低聲說:“我找到你的家了,外公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馬上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墓碑上寫的名字是沈煙, 愛妻沈煙,旁邊的小字是夫·沈開云,沈雋意手指猛地一縮, 幾乎扣進石頭里, 發出尖利的聲音。
“你放心,我不會讓您含冤莫白,再等我幾天, 不會太久的。”沈雋意站起身,撣撣身上的灰,一抬頭正好看見了抱著花上來的沈開云。
兩個人,靜靜對峙。
沈開云喉嚨干澀地咽了下,低聲說:“雋意, 我們談談,在你媽的墳前,我們把事情說清楚。”
“沒必要。”沈雋意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拎起自己帶來的錘子,在手里掂量了下力道。
沈開云眼皮一跳,扔了花快步跑上來,一把握住木柄,目眥欲裂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沈雋意眼睛一彎,笑了下,一揮手格開他的手,然后兩只手握住木柄方向一轉,朝墓碑砸去!
轟的一聲,墓碑應聲而碎。
“你!”沈開云氣的直抖:“你簡直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我大逆不道的事兒還多著呢。”沈雋意一把拽住沈開云平整干凈的領子狠狠一扯將他摜在地上。
沈開云一驚,下意識想起來,被沈雋意蹲下身一把按住頭抵在碎石塊上,聲音冷而尖銳:“我要是真大逆不道,你這種廢物都死了十次了。”
沈開云驕傲慣了,從小就是天才,平步青云從來沒有嘗試過什麼叫失敗挫折,唯一一次是在諾拉·鉑西身上。
這是他心里最深處的一根刺,不允許任何人觸碰。
沈開云攥住一個石塊,狠狠地朝沈雋意砸去,雖然他身體素質不錯,也未顯老態,但面對二十歲的沈雋意卻是處于下風,輕而易舉就被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