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秦昭語塞,“我不想你有危險……”
“可我也擔心你啊。”杜越看著他。
秦昭驀然呆住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杜越納悶地疑問出聲,他突然就抱住了杜越。
“你……”杜越嚇了一跳,在他懷里有些無所適從,猶豫著卻還是沒推開,“喂,你這樣……我就當你答應帶著我了啊……”
秦昭沒有說話,用力抱緊了他。
偌大的金殿死寂,楚明允獨坐在皇位上,一手抵著下頜漫無目的地掃視過寥落無人的大殿,一手搭在椅上,指尖若有若無地輕點著,敲出輕輕的聲響,幽幽回落在空闊的殿內。
他忽而停下了手,唇邊勾起了一絲笑意。
等的人來了。
他聽到殿門外馬蹄聲如悶雷滾滾而來,一剎而止,靜極了,是全軍定住。
而后殿門拖長了“吱呀”一聲,幾個兵士推開了門,分列兩旁,落日余暉流淌進來,襯著殿外黑壓壓的一片騎兵,有人緩步走入,墨發白衫,遠遠地停在殿門前,抬眼看了過來。
只那一眼,讓他搭在椅上的手不禁收緊了,仿佛聽到了心跳的聲音,一起一落都帶了無由的緊張。
楚明允覺得好似有很久都沒見過他了,目光癡癡地落在那眉眼上,半點都舍不得移開,靜默了足有片刻,才彎眸沖他笑了,“怎麼還這麼沒表情的,還在生我氣?”
“世譽,”他笑嘆了聲,“像當初那樣,再給我真心的笑一個吧?”
再要你一個笑,命都心甘情愿地交給你。
蘇世譽不做聲,靜靜地望著他,良久良久,斂眸收回視線,卻是轉而向旁邊兵士吩咐道:“守好陛下。”
他轉身出殿。
楚明允愣怔在皇位上,滿眼都是蘇世譽的背影,殿外斜照逶迤蒼穹如血,兵士推著殿門一寸寸地合攏,蘇世譽的背影一線線地消失在眼底。
殿門緊閉,阻斷了如潮夕照,隔斷了他的心上人,剩了滿目昏暗。
又靜到了極致,能清晰聽到心間傳來一聲重響,隨后無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他突然發瘋一般地沖下皇位,甩開阻攔的兵士,推開殿門追了出去,騎兵在遠處隱成一線,極目處那白衫身影早消失了,他想要去追逐,卻倏地踉蹌著半跪在地,手死死地攥著胸口,蹙緊了眉喘息不止,心口那道傷忽然無比劇烈地疼了起來,像是被利刃破開了又涌出殷紅的血來,疼得說不出話,也再笑不出。
殘陽落在他發上,宮中花架上薔薇花香流轉浮動,春風未老。
隱約有重重馬蹄聲由遠及近,楚明允猛然抬頭。
“世譽……”
卻看到是大隊黑衣人馬奔來,為首的馬上坐著秦昭和杜越,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在他跟前停下了。秦昭帶著杜越下了馬,連忙將楚明允扶起,“師哥,怎麼了?”
他身后的黑衣人也悉數下馬,“主上。”
分明下令遣散,可三千影衛,無人離去。
楚明允深吸了口氣,強定下心神,他正欲開口,遠空中突然響起了幾聲鳥鳴,數只黑羽鳥從振翅飛來,落在了他們身旁。
秦昭拆下了落在肩頭的那只鳥腿上的密信,頓時怔住了,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楚明允,將密信遞了過去。
楚明允接過,展開一看,也微微變了神情,“……李延貞下詔禪位給我?”
“不止,”秦昭一連解下數封密信,“師哥先前的革改詔書,被添了注解重新頒布了。”
“被處斬的官吏過往所犯一切罪行已經公示長安街巷。”
“京中鬧事的豪強權貴接到朝廷禁令警告。”
“蘇家表明臣服新君,其他蘇黨官員,包括陸仕也都轉變了態度……”
秦昭有些念不下去了,看向楚明允,“師哥……”
楚明允抬手打斷他的話,眉目緊蹙著,話音意味難辨,“……他現在應該是率著羽林軍在城外了。”
“誰?蘇家,是不是我表哥?”杜越終于忍不住湊了上來,看著楚明允道:“那個……我……對不起!”
楚明允和秦昭微詫地看向他。
“對不起啊,”杜越撓了撓頭,“我一直沒說,那時候你把我表哥玉佩扔了,我心里氣不過,就去告訴我表哥了……我、我不知道你們倆會有今天這種事兒,但我表哥真的沒那麼心狠……真的……”他急著解釋,索性將蘇白的醉話一股腦全倒出來,生怕楚明允不信。
辨不清心里究竟是何種滋味,楚明允打斷了杜越的話,對秦昭道:“你和杜越留在這兒,把馬給我。”
他翻身上馬,一勒韁繩,黑馬抬蹄長嘶,楚明允掃視過隨他上馬的影衛們,并不多言,猛地調轉馬頭,疾馳出宮門,絕塵而去,余暉在他身后灑落一地。
第八十八章
前一日。
偏殿,李延貞站在廊下,仰頭望著梧桐碧枝出神,蘇世譽已經悄然離開了,那句問話卻還在他耳邊縈繞不絕。
——“陛下如今,還向往在宮外做個自在匠人嗎?”
他靜立了片刻,轉身回到了殿中。陸清和正整理著桌案上他的舊畫,一幅一幅小心仔細地收起放好,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過來,“陛下,茶水我剛剛泡好了,就放在那邊。
”
李延貞“嗯”了一聲,腳步卻沒動,看著她背影忙碌不停,拿起了一幅畫展開,手卻忽然頓住了,久久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