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允低眼看著地上的尸體,臉色陰沉如水。
天邊冷月無聲,林中樹影婆娑。
“去通知周奕帶兵入京。”楚明允突然開口。
李延貞因姜媛而中毒昏迷的那次,他要來的那五萬精兵至今仍在長安附近駐扎待命,領將正是周奕。
“師哥,”秦昭忍不住出聲,“就像你懷疑的,西陵王恐怕另有目的,真的要……”
“我用得著怕他?”楚明允聲音陰狠,“哪怕李承化不自量力想當黃雀,可我就會是螳螂捕蟬嗎?”
秦昭垂下眼,“是。”
“還有,”楚明允語氣稍緩,“有件最重要的事。”
“公子,今早在城外渡口不遠處發現了岳尚書的尸體,死狀極慘,身首異處,但沒發現什麼別的痕跡。”蘇毅回報道。
蘇世譽沉吟著點了點頭,問道:“陛下的情況如何了?”
“束手無策,太醫們用盡了法子,不見有轉醒的跡象。”蘇毅道,“宮里派人去太尉府請杜小少爺了,那邊說小少爺回蒼梧山了,要派人去叫他趕回來嗎?”
蘇世譽聞言微皺了眉,一時沒有回答。杜越若是離開長安,臨走前一定會特意來找他道別的,不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話中真偽,心下已然明了。
“上次杜越用的藥方宮中應該還留著,讓諸位太醫再研究看看,傾力而為。”蘇世譽道。
蘇毅正要領命,書房門突然被敲了敲,不待應允蘇白就沖了進來,匆忙看了自己爹一眼,張口對蘇世譽道:“公子,太、太尉府要請您過去一趟!”
蘇世譽一怔,轉而平淡應道:“嗯,那備車吧。”
“公子且慢,”蘇毅攔下他,“此時楚太尉突然邀約,只怕是居心不良。
”
蘇世譽眸色深斂,淡淡笑了,“不去一見,又怎能知道他所為何事呢?”
“那公子也該為自己安危著想,不可如此貿然前去,屬下這就吩咐人同您一起。”
蘇世譽搖了搖頭,“不必了。”
“公子請聽屬下一言,這……”
蘇世譽的目光忽然越過蘇毅望向了窗外,不遠處那方碧塘一派衰敗之色,殘荷打著卷滿是枯黃,莖稈也懨懨地歪倒著,奄奄一息的模樣,他問:“不是已經入春了嗎?”
蘇毅詫異地轉身看去,不知公子怎麼提起了這個,卻也答道:“是,請人來看了,說是原先夫人種那些奇花異草時將池里水土大改了,不適宜紅蓮,移栽過來后能長一陣已經不錯了,今年怕是難活了。”
似有什麼無聲沉入眸中,蘇世譽沉默半晌,輕聲笑了笑,“難活就罷了,差人清理掉吧。”
“要種回夫人先前養的花嗎?”蘇白忍不住出聲問道。
“不必了,”蘇世譽輕嘆了聲氣,抬步往外走去,“空著吧。”
第八十二章
這年春日似乎回暖得格外快,雖才二月,太尉府別院里的梨樹已經枝葉繁茂,星星點點地綴著梨花雪,泛著清清淡淡的香氣。樹下的石桌上擺著玉壺暖酒,楚明允坐在桌旁,單手支頜盯著酒盞出神。
青衣婢女領著蘇世譽入了院后便欠身退下了,他還沒走近,楚明允就偏頭看了過來,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我還怕你不肯來呢。”
蘇世譽笑了笑,在他對面落座,“楚大人難得邀約,怎麼會不來呢?”
“哪怕我可能是心懷不軌?”楚明允親自為他斟上了酒。
蘇世譽微微一頓,沒有回答,轉而道:“阿越是什麼時候離京回蒼梧山的,怎麼不見他找我道別?”
“你心里清楚是我不放他進宮,還問這個做什麼?”楚明允看著他。
“……”蘇世譽沉默了半晌,低聲道:“楚大人,還未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何必要將自己逼上絕路。”
楚明允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
蘇世譽眸光微動,皺緊了眉,“你找我來是有什麼事?”
“給你倒酒你都不肯喝,有事也不想告訴你了。”楚明允笑道。
蘇世譽嘆了口氣,無奈地端起杯盞一飲而盡。
楚明允定定瞧著他,目光落在他染了層瑩潤水光的唇上,忽然笑了一聲,“這麼痛快,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藥?”
“你又不是梁進之輩。”蘇世譽道。
“當然不會是那種藥。”楚明允稍傾身看著他,彎眸一笑,“但你猜猜看,下迷藥讓你睡上十天半月的事我會不會做?”
話音同眩暈感一并攪入腦中,蘇世譽先是一怔,掙扎著站起身,手顫抖著強撐上石桌,不能置信地看向他,“楚明允!”濃重黑暗旋即襲至眼前,他身體失力地向一旁倒去。
楚明允抬臂把他撈到懷里,一彎腰直接將蘇世譽打橫抱起。他看著懷里人閉眼沉沉睡去,又忍不住低頭親了親蘇世譽的眉眼,輕聲笑了,“乖。”
他抱著蘇世譽進了別院的臥房,將人放在床上又耐心地取簪散發,指間正繞起一縷墨發,安靜庭院里突然響起了急促的奔走聲。
“姓楚的你又亂拿我的藥別以為躲在這兒就找不——我靠!”杜越推門而入的瞬間僵在了原地。
楚明允倚坐在床邊不緊不慢地側頭看來,指掌間青絲糾纏。
杜越穩著顫抖的心神,抬步走近,“大白天的你干嘛呢……”終于看清了床上人的模樣又是一愣,“表、表哥?……禽獸你對他干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