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個幽暗的巷子中緩緩駛出了輛運貨的馬車,往城門方向去了。
禁軍封鎖了全城,城門處更是重兵把守,當即將車截下。
“怎麼回事?不知道封城了嗎,退回去!”
馬上的男人連忙下來,“哎哎,官爺,通融通融,這都是些普通的貨,您行個方便,就放咱們過去吧。”
守衛一亮長戟,“上頭有令,全城封鎖,任何人不準出城,商貨也不例外,回去!”
“唉這……”
“怎麼了?”禁軍統領被這邊的吵鬧吸引,走了過來。
守衛收回兵器,“統領,這輛車違令出城,不肯回去。”
“這位大人明察,我這貨都是跟人定了契的,晚一天都要賠銀子!”男人看出來人地位不低,點頭哈腰地湊上前,掏了銀子就塞過去,“知道您辦差不容易,所以才沒敢白天來,一直等到半夜,不也是為您著想嗎?你瞧,就這一車,不敢多運!”
統領掂了掂手中銀兩,有些為難,“可我這接的是御史大夫的令,實在是……”
“我知道!”男人又塞了幾兩,回身一指車上貨箱,“您是按規矩辦事,當然得配合,您去查,隨便查!”
統領滿意地笑了,邊將銀兩收起,邊吩咐道:“過去搜,都仔細點!”
守衛們上前將貨箱依次打開,盡是些綢料布匹。男人搓著手,笑道:“那大人您看?”
統領點了點頭,揚手一揮,“放行!”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祝大人您早日升官發財!”
馬車駛出了城,隱入蒼茫夜色中。統領收回視線,沖身旁屬官使了個眼色。
官道上馬蹄聲響,那輛車漸行漸緩,最終停了下來。男人忙下馬轉到后面,將貨箱搬到地上,伸手一推,竟將車壁拉開,露出里面隔出的一方空間。
只見有人起身從中走出,不緊不慢地整了整衣衫,對那男人擺了擺手,男人彎腰行了個禮,又驅車走了。
岳宇軒看了看天色,向約定的渡口走去。
夜色正濃,樹影黢黑,枝杈交橫將月色切割,林中有不知名的鳥鳴聲聲,透出一股別樣的幽詭。突然有聲細響,像風聲擦過樹葉,岳宇軒腳下一頓,傾耳去聽,并無異樣,他抬步邁出,響聲驟然而起,急而密地響在四面八方,似遠還近。
岳宇軒心頭一跳,倉皇四顧,“誰?你們是來接應我的,怎麼不出來?你們是……”
周遭幾乎同時閃過一道銳光,眨眼間全身冰寒一片,幾個黑衣人將他圍住,長劍直指周身要害。
“你們……”岳宇軒嗓音發顫,“你們不是接應我的人,你們是誰?!”
黑衣人如雕塑,一聲不吭。
而身后響起了一道帶笑的聲音,慢悠悠道:“怎麼嚇成這樣,下毒時的膽子去哪兒了呢?”
這熟悉的聲音在岳宇軒腦中轟然炸開,他想回頭去看,卻動彈不得。
“行了,讓他轉過來吧。”
黑衣人收了劍,岳宇軒僵硬地轉過了身,破碎滿地的月影中,青年唇邊笑意冷淡,衣上蓮紋如血。
只這一眼,岳宇軒猛地拼命向一旁沖去,砰地一聲,煙火躥升上空綻開,他高舉著一支煙火信號,喘息不定。
影衛們握緊了劍,警惕環顧。
半晌死寂,毫無動靜。
楚明允饒有興致地瞧著他,呵地笑了,“特意放煙火給我看啊?”
“怎麼會……”岳宇軒不能置信地望著渡口方向,幾把長劍隨即架上他的脖頸,劃開道道血痕,壓得他不得不跪下。
岳宇軒神情僵滯著,直到楚明允走到了面前,他突然放聲笑了:“明白了,我明白了,兩任工部尚書,兩個棄子,好,好,死了干凈,省得收拾了!”
“這麼開心,不如跟我聊聊?”楚明允似笑非笑道。
“跟你這種歹毒之人有什麼好聊的?”他撕去了謙和的面孔,心頭竟徹底暢快了起來。
楚明允微挑眉梢,素白手指輕輕一抬,“左腳。”
影衛應聲一劍斬下,血光四濺,岳宇軒頓時渾身痙攣著慘叫出聲,驚飛了林間鳥,他劇烈地顫抖不止,滿臉冷汗地死死盯著眼前人。
楚明允勾了唇角,道:“李承化手上已經無兵可用了,他還讓你下毒做什麼?”
岳宇軒沙啞著嗓子,譏諷反問:“告訴你……你就能……放了我?”
“不會,”楚明允道,“但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
“哈哈哈,”岳宇軒大笑,“死怕什麼,要成大業,就該有人犧牲!”
“大業?”楚明允輕蔑地瞧著他。
“怎麼不是大業?”岳宇軒仰起頭,直對上他的視線,“這朝廷能茍延殘喘撐到現在,不過是靠了你和蘇世譽。原先的御史大夫無懈可擊,可現在的蘇世譽已經有了軟肋——”
話音戛然而止,被扼死在喉中。
楚明允一手掐著他的脖頸,冷了臉色,微俯身道:“你說,蘇世譽怎麼?”
他手上力度一點點收緊,岳宇軒漲紅了臉,難以呼吸,卻挑釁地沖他笑,不再說了。
他手指一緊,幾乎能聽到那喉嚨里細碎的響聲,楚明允猛地松手將岳宇軒扔開,面無表情地直起身。
岳宇軒捂著喉嚨撕心裂肺般地咳嗽起來,雙眼通紅,緩了一緩,放聲大笑起來,聲音嘶啞得變了調,繼續之前的話:“……至于你,哈哈哈,用不了多久也要下地獄來的!”他突然撲在身旁影衛的劍上,頭顱滾落,鮮血瞬間潑灑開來,濺上了楚明允的衣角,腥氣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