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玲瓏微紅了臉,“多謝大人。”說著忍不住又垂下頭去,這才看到手中托盤還沒放下,忙道:“對了,奴做了些點心,大人愿意嘗一嘗嗎?”
“抱歉,我不在書房進食……”話到一半,蘇世譽驀然想起什麼,不禁搖頭笑了,“罷了,早就破例了,你放下吧。”
玲瓏依言放下點心,小心地打量著他,忍不住問道:“大人是想到誰了嗎?”
“的確是想到一個人。”蘇世譽道。
“大人笑得這麼好看,跟之前都不太一樣呢。”玲瓏咬了咬下唇,玩笑道:“莫非是想到心上人了?”
蘇世譽聞言微微一頓,轉而笑了笑,“是。”
玲瓏沒料到能得到這樣的回答,頓時一滯,睫羽顫了顫,似是有些失望,低聲道:“能成為大人的心上人,真是好福氣,她必定也是個溫婉美人吧。”
“美是極美,至于溫婉……”蘇世譽少見地沉默了良久,再開口時語氣中帶了難言的微妙,“……倒跟他沾不上邊。”
毫不溫婉的楚明允正倚靠在椅上,面無表情地瞧著御史中丞。
因為楚明允擅自離開,廷議只得不了了之,御史中丞對他心懷不滿,但畢竟奉了蘇世譽的命令前來,便公事公辦地開口:“下官奉命轉達,我們大人深思熟慮后同意了楚大人的想法,只是有兩個條件,還希望您能答應。”他頓了頓,見楚明允不語,便繼續道:“其一,無論如何,都請楚大人對陛下昏迷之事保密;其二,五萬精兵抽調選任將領之事由您決斷,旁人不會插手,但是他們不得入駐長安城內。楚大人意下如何?”
楚明允無所謂地收回視線,“可以。”
出乎意料的爽快,御史中丞心中詫異,但正是求之不得,也省得跟他多說,直接就告辭離去。
那御史中丞前腳剛離開,秦昭就推門而入。
“師哥,已經將京中進出商貨的搜查范圍擴大到了半年內,還是沒有查到有關火藥的,岳宇軒上任工部尚書之后,連水運私販都杜絕了,沒有任何異常。”
“查不到?”楚明允微微蹙眉,忽又沉吟,“火藥、私販、工部尚書……譚敬?”
“譚敬?早就被處死的前任工部尚書?”秦昭問。
“呵,我倒是疏忽了,”楚明允一手抵著下頜,“你去查一查,當初譚敬運來的那一倉庫火藥,后來怎麼處理了。”
“是。”秦昭應了一聲,抬眼看見師哥神情冷淡地垂眼想著什麼,他想起適才在門外聽到御史中丞的話,分明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卻不見楚明允有半點開心的意思。秦昭心思轉了一轉,忍不住直白地開了口:“蘇世譽剛得了美人,肯定在府里陪著,才不會為政事親自過來,說不定再過不久,蘇家就多了個小公子……”
楚明允抬眼盯著他,秦昭癱著臉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靜默一瞬,楚明允低聲笑了笑,“我倒不擔心那個。世譽那個石頭腦袋,就算那舞姬脫光了站他跟前,他也不會多想些什麼。”
“你脫光站他眼前恐怕也一樣。”秦昭又沒忍住潑了涼水。
“那不一定,”楚明允稍偏了頭,想了想道:“他會覺得我果然有病。”
第七十六章
足足過了兩天,李延貞依舊絲毫沒有要轉醒的跡象,太醫們急得團團轉,全都束手無策了。在蘇世譽的示意下,宮中派人來太尉府請醫圣之徒杜越出手相救。楚明允有心暫留李延貞一命,答應得隨意,便由秦昭陪杜越入宮。
只是秦昭也沒想到,杜越把過脈后,卻面露難色地對他搖了搖頭。
“你也救不了?”秦昭將杜越拉到一處沒人的宮廊下。
杜越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囁嚅似地開了口:“……我不知道。”
秦昭一愣,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他體內混合了好幾種劇毒,有一兩種我不確定,也許能救,但是我……”杜越的手摳著自己衣帶,半晌低聲道:“……我害怕。”
他怕極了那種感覺,滾燙的鮮血變得冰涼,上一刻還緊攥著他衣角的人,在下一刻癱軟僵死,速度快到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只能看到蒼白月光下那張雙眼暴突的臉,死不瞑目地望向長安。
他沒臉跟秦昭說,那個夜里突然闖出來的女子,不是他第一次面對尸體,但卻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病人;更沒臉坦白,自己那晚其實是被嚇到了,然后忽然意識到他從前是在幫師傅打下手治些小傷小病,現在是窩在藥廬里整日倒騰草藥,根本沒有真正的獨自面對過什麼。
杜越其實也清楚,自己一直都被保護得很好,在金陵家中有爹娘,在蒼梧山上有師傅,到了長安,還有表哥,有姓楚的,有秦昭,所有人幫他將一切處理好,他只用湊在旁邊看一看,心安理得地接受就好了。
可是……
“……我已經及冠了,娘前幾天寫信說我已經是大人了,我還總是這樣,是不是挺沒用的啊秦昭?”杜越聲音很低,秦昭必須得十分專注才能聽得清。
秦昭脫口而出:“不是。”
杜越慢吞吞地抬起頭看他,眼中滿是惶然不安。
秦昭看得心疼,卻口拙得許久撿不出一句安慰,便認真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我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