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
“徹兒,父親已經年邁了,你是我的兒子,等到我們大業已成,到那時候這一切,這江山,就都是你的了,你可要比李延貞那個廢物強得多啊!”李承化急切道。
然而李徹深吸了口氣,有些哽咽地輕聲開口,“孩兒知道自己總是讓父親失望,可是我不管怎麼努力,都還是沒有父親的胸襟和野心。我不想要江山,我只想要靜姝。”
茶杯‘啪’地一聲被狠狠擲在地上,四分五裂,李承化氣得不禁發抖,“李徹!”他直指著李徹,“我不管你怎麼想,你只要記住,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死得干干凈凈,給我收起你這副窩囊樣子。從今以后,我不想再聽你提起那個女人一次!”他拂袖而去,重重地摔上了房門。
一室寂靜,李徹指尖動了動,摸到袖中一個細長圓滑的物什,染著他的體溫,又似乎染了淡淡的脂粉香氣。他不需看,他知道那是支彤管。
斯人已去,留物尚在。
那日李徹接過這支彤管,卻只看著她笑,明知故問,“你為什麼送我這個?”
靜姝抿唇,只笑不答。
“你去讀了那首詩?那你知不知道那詩什麼意思?”他又問。
靜姝便低下了頭,臉上緋紅,仍不說話只是笑意深了。李徹也笑,不追問了。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躑躅。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是相思詩。
李徹緩緩委頓于地,捂住了臉,壓抑著終于痛哭失聲。
作者有話要說: 靜女
《詩經 ·邶(bèi)風》
靜女其姝(shū),俟(sì)我于城隅(yú)。愛而不見(xiàn),搔首踟(chí)躕(chú)。
靜女其孌(luán),貽(yí)我彤(tóng)管。彤管有煒(wěi),說(yuè)懌(yì)女(乳)美。
自牧歸(kuì)荑(tí),洵(xún)美且異。匪(fěi)女(乳)之為美,美人之貽。
第六十三章
南境軍營。
總將張攸在門前微一躊躇,深吸了口氣,才推門而入,對斜倚著桌漫不經心翻書的人恭敬道:“大人,所有人已經在校場集合完畢,只等您過去檢閱。關于這些天的檢兵事宜……”
“這個不急。”楚明允打斷他的話,仍低眼瞧著書,“我有事問你。”
“是。”
“淮南壽春的事你知道多少?”楚明允道。
張攸垂下眼,只道:“屬下不知。”
“哦?”楚明允抬眸瞥他一眼,“你離得這麼近,怎麼不知道?”
“屬下與南境軍的職責是戍衛我大夏疆土,而淮南的叛黨是西陵王封國的內亂,何況內亂時容易有外敵趁機入侵,屬下一心只有邊防,沒有打探過那邊的事。”
“朝中派遣援兵之時,兵部也傳令讓南境軍趕往支援,你沒見到命令嗎?”楚明允道。
“見到了。只是屬下整飭好隊伍剛剛出發,就傳來了叛黨和援軍消失的消息,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還是撤還了。”張攸答道。
“原來如此啊。”楚明允一手閑閑支著下頷,慢慢地點了點頭,“張攸,幾年不見,你倒真是大有長進。”
“大人過獎了。”
“哪里過獎,”楚明允輕笑了聲,從書頁中抽出一封信來,“謊話說得天衣無縫,膽子也大了許多呢。”
張攸從容的神色在看到信的瞬間崩解,他慌忙跪了下去,急聲道:“大人請聽我……”
“閉嘴。”楚明允道。
張攸頓時收聲,埋深了頭不敢看他。
“隨手抽了你一本書看,恰好就發現了這封信,你說巧不巧?”楚明允慢慢打量著這封薄信,“里面寫了什麼呢?”
他張了張口,半晌,只能低聲道,“……大人既然已經知道了,屬下……”
“我不知道,”楚明允道,“抬起頭,你來告訴我。”
身形僵硬,張攸暗自掙扎片刻,還是緩緩抬起了臉,撞上楚明允視線復又惶惶不安地垂下眼,“信里……是九江郡守韓大人送來了千兩黃金,但您也看到了,他上面只說是撫慰犒賞的心意,什麼要求都沒提。大人明鑒,屬下雖然確實收了,可……可我沒有擅用職權做些什麼,我什麼都沒有為他做過!”
“你對淮南不聞不問,不就正是他要的,還需要做什麼?”楚明允抬起手,手指輕輕地點在他額頭,慢聲道,“你們是各取所需,兩相得益了,可我的事又該怎麼辦呢?”素白手指隨著話音緩緩下滑,最終停在咽喉,指尖冰涼如刃,楚明允微蹙眉,瞧著他,“嗯?”
張攸已然面無人色,一動也不敢動,顫著聲道:“……大人,其實屬下,對壽春還是知情一點的。”
楚明允微微挑眉,“你剛才不是說不知道嗎?”
“……剛才太慌張,一時沒想起來。”張攸硬著頭皮道,“這事是屬下糊涂,但我還沒完全被錢財迷了心竅。大人英明,韓郡守是要我什麼都別管,可屬下心里奇怪,就偷偷派斥候去了壽春附近,想看看是怎麼回事,斥候連守了好幾天沒見發生什麼,本來以為是我多心了,結果叫他回來的那天晚上就出了事。”
楚明允收回手,“繼續。”
張攸松了口氣,忙續道:“說起來,那天晚上格外詭異古怪,半夜里城門關閉后出現許多士兵,把進出城門都圍得密不透風,然后,”他臉色忍不住微微變了,“城里響起了慘叫聲,一開始還很微弱,后來慘叫聲越來越凄厲混亂,好像城墻里是地獄一樣,再然后又出現了一隊士兵跟守在城門的打了起來,一片混戰,斥候沒再多看就趕了回來,向我回報的時候還心有余悸,說是慘烈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