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個啊,”李徹理好衣袖將傷疤蓋住,“沒什麼,之前打獵時不小心弄傷了。”
“是嗎?”楚明允眉梢微挑,“我看著倒像是劍傷。”
“看你氣色也很差,最近身體不太好嗎?” 蘇世譽細細地打量著他。
“算是吧,先前生了場大病,最近才好些了的。”李徹含糊答道。
蘇世譽點點頭,“那還是少飲酒為好。”
“多謝兄長關心,”李徹笑笑,“已經不礙事了。”
楚明允慢慢飲盡了杯中酒,指尖輕點瓷盞,忽地輕笑了聲,聽不出情緒。
“怎麼了?”蘇世譽看向他。
“忽然想到之前紅袖招的那個女人,”楚明允似是隨意道,“如果沒死的話說不定會有些線索。”
蘇世譽略一回想,“你是說靜姝姑娘?是有些可惜,如果當時能及時攔下……”
“她身份敗露被自己人滅口,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你可惜個什麼。”楚明允打斷他的話,頓了一瞬,又實在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世譽,你再對誰都那麼好,我可就真要吃醋了。”
楚明允話音未落,對面‘啪嗒’一聲響,筷子掉在地上滾遠開去,李徹手上還空空維持著原本的動作,愣怔地低頭看著,其余三人也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他,神情各異。
韓仲文最先反應過來,喚侍女換上一雙筷子,轉過頭直盯著他們交握的手,臉色復雜難言,“這……兩位大人這是……什麼關系?”
“看不出來?”楚明允側眸過去。
韓仲文頓時一僵,低頭干笑,“……看出來了。”
舉箸又放,李徹仰首又飲下一杯酒,這才扯起唇角開口笑道:“楚大人和兄長……也真是嚇了我一跳。”
楚明允意味不明地收回了目光,蘇世譽也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
片刻沉默,不知何處的蟬聲透進屋來,將行至末路,倍添幾分嘶啞竭力。
良久,李徹將又空的酒盞放下,毫無征兆地低問道:“兄長是真的動心了嗎?”
韓仲文又是一愣,連楚明允也不禁緩緩抬眼看向李徹。
蘇世譽微微斂眸,波瀾不驚,“為何要這麼問?”
“因為我覺得難以置信,兄長你分明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什麼。”李徹道,“為什麼會喜歡他呢?”
楚明允眸色漸深,沒什麼表情地垂下眼簾,緊抿著唇角一言不發。
“我記得小時候兄長就總是無欲無求的樣子,從來沒有想要過什麼,什麼都是可有可無的。不像我,能為些小玩意跟別人爭個你死我活。”話至此他忍不住笑了,又續道,“兄長總是待人很好,是兄長性格好,對待誰都很好而已,總會讓人誤以為是喜歡,但其實跟喜歡毫無關系。都說這方面的感情,兄長似乎是生來就淡薄一些,不過也沒什麼不好的,能少去許多牽掛猶豫。”
“長大后離開長安,與兄長少有聯系,消息都是聽說來的。聽人說旁人摸不到兄長的喜好,想要行賄都不得門路,可讓我笑了好久。后來忽然聽說兄長府中收過一兩個伶人樂姬,感情很好,我以為是兄長終于動心了,沒多久后卻得知那些女子各懷目的,緊接著就被兄長毫不留情的處置了。那時不由感嘆,兄長果然是不會變的……”
“世子。”蘇世譽打斷他。
李徹笑著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絮絮地接著,“兄長是不會生氣的,我了解,因為兄長對什麼都不在意,當然也就不會生氣。
所以我總是覺得……這天下是沒有什麼能讓兄長喜歡的。”
蘇世譽的聲音淡了又淡,“世子究竟想說什麼?”
李徹握緊了酒盞,低低地笑出聲,“父親總希望我能像你一點,小時候聽了這話多是不服氣,可到了現在,我也這樣覺得了。……如果我能像兄長這樣就好了。”
酒盞突然被擱在桌上,磕出一聲輕響,楚明允起身走了出去。
“抱歉,失陪了。”蘇世譽微皺了眉,跟著站起身。
一直插不上話的韓仲文送了他兩步,然后轉回身看去,李徹獨自坐在桌旁,一杯又一杯地喝盡了酒。
廊下風細細,楚明允掃了眼候著的侍從,“都退下。”
“可是大人,這院落在夜里很黑的,恐怕看不……”提燈侍女怯怯地出聲,一抬眼看到楚明允的眼神,慌忙低頭離去了。
竹苑夜沉沉,蘇世譽下意識拉住了楚明允的手腕,走在前方的他陡然停步,轉過身來。月光被繁密的葉遮去,曲徑顯得愈發幽邃,可楚明允眼眸清亮,蘇世譽看到他盯著自己看了許久,而后眉目一點點彎起,笑了出來。
楚明允抬起被握著的手,掌心攤開。
蘇世譽困惑地抬眼看了看他,頓了一瞬,才無奈地輕笑出聲,松開他的手腕,轉而拉住了他的手。
隨即就被他緊緊握住,十指相扣,蘇世譽觸到他指尖微涼,溫聲開口道:“怎麼了?”
“沒什麼,”楚明允不在意道,與他并肩慢慢走著,“我怕再多呆一會兒就忍不住揍他了。”
蘇世譽笑了笑,“你覺得世子就是極樂樓的慕老板?”
“那道傷的位置太特別,覺得眼熟,不過看他那反應也確認不了什麼。
”楚明允道,“洛辛的事我倒是想出了點眉目。”
“什麼?”
“就先當作洛辛確實是叛變了,那當時情勢大好,叛黨處于上風為什麼會忽然消失,把先前的城池也給丟了,局面被動,百害而無一利;他們為什麼不趁著勢力壯大,趁勝追擊一舉拿下整個淮南呢?這起碼,能肯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