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了。”秦昭道。
楚明允定定地望著秦昭,秦昭面無表情地回看過去,一截沉默生生凝滯出了僵硬。最終,楚明允笑了聲,不帶語氣地道,“你再跟杜越學這亂七八糟的毛病,信不信我連你也揍?”
秦昭默默移開了視線,道:“是淮南王手下一個剛被啟用不久的小將領,十八九歲,名叫洛辛,依蘇世譽的吩咐,跟著巡狩車隊一起返京了。”
“洛辛?”從不曾聽說過這號人物,楚明允細思片刻,沉吟道:“十八九歲正是容易培養的時候,而如今朝中無將才,若蘇世譽要把他舉薦給李延貞,恐怕是打算來分化我手中兵權了。”
秦昭頓時緊張,“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楚明允云淡風輕地睨去一眼,唇邊一點冷淡笑意,“擔心個什麼,培養了他就一定能成事了?你以為我這般地步,是隨便哪個人都能做到的?”
“哦。”秦昭放下心來。
話雖如此,楚明允自己眉目間還隱約蘊著些煩躁,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揮手示意秦昭快走,沒再說話。
書案上一盞燭火煌煌躍曳。
次日清早,曙色蒼蒼,禁軍統領一入宮就見到了等在殿內的太尉大人,大驚之際忙快步上前賠禮。
他誠惶誠恐地雙手接過地圖,聽楚明允簡單吩咐后,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神情,試探地問道:“今日休沐,楚大人還起這麼早,是有什麼要事嗎?”
“沒別的事,”楚明允低眼看著握在手中的折子,“沒睡。”
統領訕訕,“……那我送您出宮。”
他看了統領一眼,把折子遞了過去,轉身往外走去,統領便恭敬地跟在了后面。
曉光里的宮城靜寂,碧瓦飛甍上落了層春日,偶有掃灑宮人對他們躬身行禮,繼而退后避讓。
楚明允突然開口道,“現在大致看一下,哪里不明白快問。”
統領聞言忙打開了折子,看下去后不禁微詫,“楚大人……這杞山南麓不是向來不駐防的嗎?”
“杞山南麓是陡坡,之下又是衛水,它一到春時就會漲水,河流湍急得根本過不去人,是道天然屏障,當然用不上駐防。”楚明允拿過折子看了一眼,閑步在前,“不過今年雨水不足,回暖的也比以往慢,河水流的緩滯多了。這一少了衛水的阻攔,但凡是稍有點功夫的人都可以通過南麓上山。而南麓又靠近獵宮,若是……”
他話音漸輕,忽而就沒了下文,統領正低頭聽得專注,回過神才發覺楚明允不知何時停了步。
統領納悶地回頭看去,只見太尉大人舉目凝望遠處,一雙瞳眸晦暗不明,唇邊卻清晰地緩緩浮起出了笑意。
“終于有件讓我順心的事了。”他似是低嘆了聲,模糊在晨風里聽不清晰。
統領順著他的目光轉頭望去,見薔薇花架下有人獨行而過,身影如芝蘭玉樹。
“自己看。”話音未落,折子就被一把塞了過來,統領愣愣地看著他余光都不肯分給自己半點,抬步徑直走了過去。
一步步踩過青石板,踩過未及掃凈的滿地落花。
“蘇大人——”
緋紅厚瓣上沾有晨露剔透,暗香浮動。
蘇世譽駐足于春色之中,微有一頓,轉過身來,抬眼便笑了,“楚大人,多日不見。”
“多日不見,”楚明允幾步停在他面前,拉長了語調笑道,“不知蘇大人在淮南有沒有想我啊?”
“楚大人覺得呢?”蘇世譽淡笑著看他。
“我覺得有呀。”楚明允抬起雙手,歪頭笑得眉眼彎彎,“既然如此,那不如來抱一個?”
說著便真要攬上來,蘇世譽微怔,掃見不遠處不明所以的禁軍統領,忙退開一步抬手擋下,幾分無奈,“楚大人,這是宮中。”
楚明允不在意地放下手,回首看去一眼,那統領驚醒般地一抖,遠遠行了禮就埋著頭,匆忙離去了。
他才不緊不慢地收回視線,問道:“剛回來?”
“是,方才去宣室殿向陛下呈上了回報。”蘇世譽與他并肩往外走去。
“淮南那邊怎麼樣?”
“現下還算安穩,不過楚大人大概也感覺到了,事情恐怕不會如此簡單。眼下只好靜觀其變,我也會催促陛下盡早施行推恩令。”
“你真的不說一句想我了來聽一聽?”
蘇世譽下意識地要張口回答,隨即一頓,才意識到他說的什麼,側頭看去正對上楚明允笑意流轉的眸,他不覺彎起唇角,收回了視線,卻不回答,“楚大人怎麼休沐日還一早入了宮?”
楚明允淡淡挑了眉梢,“也沒什麼事……”
“大人留步!”身后突然響起一聲高喊,伴著奔跑聲分外清晰。
他們回身看去,有一少年轉眼追趕上來,氣息不穩地抹了把額上的汗,張口道:“您走的可真快,我還沒好好謝謝您呢!”
蘇世譽平淡一笑,“你路上已經謝過很多次了,況且舉賢薦能是我應當做的,能得陛下賞識也是因你能力足夠,沒必要跑來謝我。”
“這話哪兒能這麼說,”少年堅持道,“沒大人您,我恐怕這輩子都來不了長安,當然要好好謝謝您!那……要不然我請您吃飯?”
“不必了,”蘇世譽笑道,“日后就是同僚,宴會相見多的是,你何必這樣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