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慢悠悠地道。
“去你媽的!”杜越甩袖就往外走,行經他身旁時咬牙罵道:“不識抬舉,別人好意都不知道珍惜你就等著遭報應吧!”
楚明允笑瞇瞇地目送他,“樂意。”
杜越一腳踹開了門。
一室歸于寂靜。楚明允轉回頭,笑意隱下,他慢慢地將一盞茶飲盡,起身便往外走去。
卻無端地停步于門前,沒能再邁出一步。
楚明允默然立在屋中,手就按在紅漆雕紋的門上,一動不動,目光似落在什麼虛無之處,顧自出神。
檀香無聲燃盡,碎成了滿爐塵屑,風聲過窗,暗香流轉。
良久后他忽然緩緩地轉過身,沒什麼表情地凝望著原處,眸光變幻不定。他抬步走回,俯身將腳邊的東西拾起,那玉石依舊完整,只是其中多了數條裂紋,映在落戶的日光中清晰可見。
楚明允蹙緊了眉嘖了一聲,將玉佩又塞回了袖中,“麻煩。”
“表哥——!!!”隨著一聲吼書房門被人大力推開。
蘇世譽抬眼看著那道怒氣沖沖的青色身影,不禁笑了,“怎麼了,你這是來找我尋仇的?”
“來找你去找別人尋仇!”杜越幾步到他書案前,“媽的楚明允居然扔你東西!”
“東西?”蘇世譽落筆的手頓了一頓,“什麼東西?”
“就是你給的那塊玉佩啊!他居然說他不稀罕就給扔了,我靠老子稀罕啊!”
蘇世譽擱下筆,皺了皺眉,“好好說話。”頓了一瞬,忽而低聲笑了笑,“扔了便扔了吧。”
“你……”杜越對他平靜的反應難以接受,氣急敗壞地道,“表哥你就不說點什麼?”
蘇世譽看著他,“我應該說點什麼?”
“比如姓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簡直就不是東西啊他……”
“阿越,”蘇世譽打斷他,溫和地笑了笑,“何必這樣詆毀他人。”
“這哪兒算詆毀?!”杜越脫口道,只是縱然他心里窩火,見蘇世譽這不甚在意的模樣也不好意思再吵嚷下去,便緩了語氣問:“表哥,那玉佩對你真的很重要的不是嗎,你平白無故送給他干嘛啊?”
“重要如何,不重要又如何,”蘇世譽垂眸淡笑,輕描淡寫道:“應當要給他的,所以就給他了。”
“什麼意思?”杜越不明白。
蘇世譽看著杜越,輕嘆了口氣,“既然已經給了他了,那便是他的東西,妥帖收著也好,隨手扔了也罷,憑他心意就是。”
“可哪有你好心好意的給了被懷疑不說還讓扔了?”杜越憤憤不平,“表哥你對他那麼好有個屁用啊!”
“你不必這麼怨憤。”蘇世譽安撫道,“我不過是自愿贈與,并非打算換取什麼,更沒考慮過能有什麼用,而且當時就曾想過會有的結果,如今倒不算太過意外,你也不需要這麼在意。”他淡淡一笑,“扔了便扔了吧。”
杜越郁結,瞅了蘇世譽半晌,只好心煩意亂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罵他總行了吧。”又忍不住嘟囔著,“那麼好的玉白白糟蹋了我都心疼,還不如給我呢。”
“給你?”蘇世譽笑道,“我怎麼記得從小到大,我送你的東西都放不過三天就給摔壞了?”
“我那時年紀小不是不懂事嗎,你現在再送我東西就絕對不會壞了!”話音落下,杜越眼睛忽然亮了一亮,湊上去道:“表哥,玉佩你也給我一個唄,我肯定仔細收好供起來!”
“沒有了。”蘇世譽搖頭道。
“啊?沒有了?”
“嗯,”他低聲笑了笑,望向窗外的天光云影,眉目柔和,“當年母親只留了這一枚來讓我贈人。
”
杜越隨他看向庭前落花,聞聲便噤了言,此后再不曾提起半句。
第三十七章
陌上花開,楊柳堆煙。陽春漸近,巡狩的日子也隨之將至。
御史大夫蘇世譽行事素來穩妥可靠,連日里將自己不在時的諸事安排得當,隨后擬出一封奏折,入宮呈與皇帝批閱。
李延貞粗略看過,點了點頭,“如此就好,蘇愛卿辦事朕素來放心。”他將奏折放在一旁,“愛卿似乎還有事要說?”
“是,”蘇世譽跪下,“還請陛下暫且賜下南境兵權與臣。”
李延貞詫異,“南境兵權?”
“正是。臣前幾日蒙人告知了個消息,這幾日查看下來后發覺淮南王一案雖已確鑿,但疑點頗多,即便不是其中有詐,恐怕屆時他也絕不會束手就擒。淮南王坐擁精兵無數,終究是扈從士兵不可相提并論的,若有南境兵甲相助,突生變故也好有所應對。”蘇世譽補充道,“待回朝時臣定然將兵權及時奉回,絕不會有絲毫拖延。”
李延貞笑笑,“何必解釋,朕不會懷疑你有異心的。不過,”他頓了頓,嘆了口氣,“愛卿也知道,兵符并不在朕的手上。哪怕朕現在答應了你,楚愛卿是否會將它給你,也尚未可知。”
“陛下不必擔憂這個,楚太尉那邊臣會親自去一趟,想來他也不會抗旨不尊,若是能趁此機會將兵符收歸,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李延貞點頭應了,轉而又愁上心頭,“說起楚愛卿,你多日不在朝中,若是他趁機有所動作,該當如何?”
“臣正有此意。”蘇世譽眸色深斂。
“……愛卿何意?”
蘇世譽垂眸,不徐不疾地道:“誠如陛下所言,臣不在之時,楚太尉自然會少了許多顧慮,我們也正可借此來看清他究竟所圖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