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靜姝,“看來是要再麻煩姑娘些時日了。”
靜姝從詫異中緩過神來,忙笑了笑,“公子客氣,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代為照看吧。”
楚明允意味深長地看了這兩人一眼,冷笑一聲,抬步便往外走去。
“楚大人,”出了紅袖招不遠,蘇世譽便在身后叫住了他,“前方有座茶樓,不知楚大人可有時間與我去喝杯茶?”
楚明允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不是才喝過嗎?”
“……”
“呵,”楚明允笑了,“走吧。”
他們倆上了茶樓,揀了個雅靜位置坐下,楚明允撐著腮將茶盞推開一點,開門見山地道:“這會兒沒旁人了,你有話直說,反正我是喝不下了。”
蘇世譽淡淡笑了笑,也干脆了許多,“楚大人信他所言之事嗎?”
“陳思恒這個人是真的,不過話就不一定了。”
“看來我們所想相同。另外那位靜姝姑娘舉止有些奇怪,讓我忽然想到了件事,若是可能的話,還望能像當日地牢之時,與楚大人再度聯手。”
“哦——?”楚明允瞧著他,“你明知道那女子不對,還敢讓陳思恒留在那里?”
“那般固執的樣子,難道楚大人真打算將他強行帶走嗎?”蘇世譽道:“這畢竟是在京中,那靜姝姑娘知道我們留意著,自然是不敢對他下手的,倒是不用太擔心。”
楚明允不置可否地笑笑,道:“你想找我做什麼?”
蘇世譽指腹緩緩摩挲過茶盞,“楚大人心里自然明白,有人妄圖攪動這京中風云,雖然你我關系談不上和睦,但若是對待外敵,總還是能當個盟友的吧?”
“我待你這般情深,你怎麼還總覺得你我不和睦呢,可真是傷了我的心。
”楚明允幽幽嘆道。
“楚大人。”蘇世譽看著他。
“……你說。”
蘇世譽收回目光,不再繞圈子,“京兆府尹之前就在留意著一家地下賭坊,只是藏的極深,還未能查出些什麼隱秘,但這幾日我在尋陳思恒時意外發現,紅袖招與那家賭坊是有所來往的。”
楚明允略一思索,笑意漸深,“青樓里消息來往,搜集情報,賭坊里金銀交匯,斂聚錢財。若果真是一人在后操縱,那這算盤打的倒真是不錯。”
蘇世譽頷首,“楚大人可有意與我同去看看?”
楚明允低笑,“自然樂意。”
第十六章
夕照殘光被高峻峰崖吞下,夜色覆滿人間,皓月傾華,映著長安郊外的一方竹林颯颯。竹影綽綽,幽靜詭異的一個地方,隱隱有人聲碎在風里。
“蘇大人,我忽然覺得你不是來探查賭坊的。”
“何出此言?”
“瞧這四下無人的情形,怎麼看都像是夜奔幽會那一類。你不妨坦誠一些,莫不是已經動心了,打算對我做些什麼?”
“……我能做些什麼?”
楚明允攏了攏衣襟,已然將檀木扇握在了手中,似笑非笑地盯著蘇世譽的背影道:“能做的自然多了去,不如我們好好商量商量。我可以教教你這身衣裳怎麼脫比較快,你也可以告訴我你喜歡哪種……”
“楚大人,”蘇世譽忽然轉過頭,楚明允走近的步子一頓。
“實不相瞞,”蘇世譽看著他,他微微一愣,應道:“嗯?”
“蘇某已經記不得上一次能同你正常交流是什麼時候了。”
“……”
蘇世譽轉回頭,看著眼前埋入土中半截的陳舊木棺,單手按了上去,一沉力,將棺材蓋緩緩地推開,嘶啞的摩擦聲在這寂靜里顯得尤為令人毛骨悚然。
楚明允蹙了蹙眉,走上近前看著。
那棺中并無尸體,甚至連棺底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石階小路,陰森地往下通去,似乎要去往黃泉冥路一般。棺材不過是掩飾,這正是那所賭坊的入口。
楚明允不掩嫌惡地道:“從這種地方進去還不夠晦氣?會有誰還有興致去賭錢?”
“顯貴些的人自然會有別的路進入,可我們只收買到了幾個賭徒,只好請楚大人委屈一下了。”蘇世譽道,“正是因此京兆府尹才遲遲沒有查封這所賭坊,否則恐怕這邊官府還沒能進去,那邊就已經逃了干凈。”
楚明允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
蘇世譽熄了火折子,正欲進入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這路上應該是極黑的,楚大人可會有所不適?”
“不適能怎麼,難不成你要拉著我走嗎?”
楚明允本是隨口一答,不料蘇世譽真伸手過來,輕握住了他的手腕。月光下徹,竹影斑駁,蘇世譽回眸沖他淡淡一笑,“那就走吧。”
他竟一時答不上話來。
他們跨進棺中,沿著石階慢慢走下,這路上果然一絲亮光也無,視野里盡是濃稠得化不開的黑。隨著他們不斷前行,周遭愈發陰冷起來,寒意貼著皮膚,像是要滲入肌理,楚明允只覺得全身似乎只有手腕那里還剩了一點溫度,隔著袖傳來的稀薄暖意,是人掌心的溫熱。
誰也沒有開口,唯有腳步聲聲踩過石階。
也不知究竟是走了多久,只是感覺到石階由下轉上,前路仿佛若有光,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此處似乎在谷中,眼前的樓閣高聳,畫梁雕檐,燈火重重,明如白晝。
朱門前的小廝都帶著副面具,一見著楚明允和蘇世譽走近便有人小跑著迎了上來,殷勤地遞上兩副白色面具,“兩位爺,歡迎光臨極樂樓!祝兩位升官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