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疆目前還沒有高鐵,火車是貫通南北最便捷的方式。阮肆知道這里疆域遼闊,地廣人稀,卻沒有料到從省內一處到另一處竟然還要十個小時的火車。
“除了老修,咱們都是新大的。關于語言不要擔心,新疆主語是標準普通話,每個民族都會。”阿克久力非常愛笑,爽朗的大個子讓人感覺很舒服,他說:“我跟別克都是哈薩克族。”
“別克就叫別克嗎?”阮肆說,“這名字超酷。”
“全名叫努爾蘭·別克。”別克從車鏡里對他露出白牙,“扛攝像機的,副業彈冬不拉。”
入校報名,找宿舍。阮肆是最晚到的,四人間,還剩個靠邊的鋪。舍友有一個蒙古族,一個滿族,一個漢族。大家都很熱情,尤其是知道他是從內陸來的之后。
阮肆去沖了澡,給爸媽打了電話,又蹲樓梯上跟秦縱打電話。
“終于到了。”阮肆說,“晚上要和沈修他們吃飯。你那邊呢?天已經黑了嗎?”
“早就黑了。”秦縱說,“以后就是兩個小時的時差,剛好能通電話。”
“那每天都打。”阮肆放低聲音,初到新地的興奮被沖淡,他說:“怪想你的。”
“是吧。”秦縱轉了轉筆,“我是很想你。”
電話里的聲音貼得越近,想要觸摸到的欲望就越強烈,然而這僅僅是開端。
兩個人聊了半個小時,看時間秦縱也該睡了,阮肆就讓掛了。阿克久力來找他,他和沈修的班底正式見面,六個人清一色是男生,兩個哈薩克族四個漢族。
“原本我們是有妹子的。”別克說,“結果去貴州那趟被老修欺負走了。”
“他這人對工作特別龜毛。”阿克久力說,“到時候還請你擔待。
”
大家熟悉之后就很融洽,就是老有人喊阮肆擇席,聽著聽著也習慣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阮肆點開屏幕,無聲地吻了秦縱。
課程不緊,每天平安地過。在沈修的帶領下,阮肆很快就轉遍了烏魯木齊各個景點,嘗了各種名吃。
到新疆,首先要提的應該是拌面。與其他省份不同,新疆拌面在本地被叫做“拉條子”,分量極大。面條講究一個勁道,過水入盤后彈力有嚼頭。配菜各樣,憑靠喜好選擇。熱菜湯汁濃郁,倒拌在勁道的面里。吃起來口感爽快,湯汁飽和在面條上,一盤面不夠還可以繼續要加面。
緊隨其后的是抓飯。羊肉抓飯受眾面最廣,也最具盛名。實際今天在新疆吃抓飯,除了草原待客、風情農家樂,都是會用筷子和勺子。胡蘿卜碎塊被燜至軟甘,羊肉燜透了米香,油香醇厚,熱氣騰騰的挖一勺,拌上瘦羊肉,一口的香。
阮肆每天嘗了什麼都會告訴秦縱,是秦縱緊張學習間的一大聽聞樂趣。周末有閑時,兩個人可以打一天的電話,視頻里的阮肆能看出被曬黑了。
“才十月底。”阮肆盤腿坐床上給他說,“這邊已經冷了。”
“看天氣預報說要下雨。”秦縱翻著卷子,“上周寄的衣服你收到沒有?”
“還沒。”阮肆伸了個懶腰,對視頻里的人眨了下眼,“快遞要五六天呢。”
“快別眨眼了。”秦縱抬頭隨手截屏,“你那校園網太渣了,延遲高,隨手就是表情包。”
“臥槽?”阮肆立刻坐直,“你怎麼早不給我說?我都眨了多少回了!”
“啊,”秦縱笑,分享給他幾張,“農場一條虎的表情包就是這麼酷。
”
“存這麼多干嘛?” 阮肆翻了翻,被各種眨眼的蠢樣逗笑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專用。”秦縱說。
“……你好重口味哦。”阮肆說。
“用來澆滅敵人,回歸熱愛學習的自我。”秦縱接完。
阮肆:“……”
“還能不能好好談戀愛了?”阮肆抬指隔著屏幕敲他。
“這才是見證真愛的時候。”秦縱說,“我前幾天看見了沁姨了。”
“在哪兒呢?”阮肆問。
秦縱周末都在五海區的房子里,舒馨就在這里陪他。鋼琴一直閑置,秦縱說不再彈就真的沒有再碰過。舒馨發現了他的薩克斯,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跟他談話。自從去年之后,母子倆再也沒有深談過,秦縱不是叛逆的類型,但他卻總是會敏銳地找到對自己最放松的條件。他沒有激烈地反抗,卻時刻像根紋風不動的刺,堅決地做著自己的決定。
“街道口,我跟李修街頭演那次。”秦縱回身從柜子上拿了書下來,“應該是跟阮叔一起去超市,看著瘦了。”
“那媽看見你沒?”阮肆說。
“看見了。”秦縱翻到做了標記的題,“看了好久,一直沒敢過來,我就過去了。聊了會兒,都是問我住學校習不習慣,最后還帶我喝了奶茶。”
“她想你想得不行。”阮肆說到這兒有點惆悵,“等回家了多哄哄她。”
“另外阮叔給我說。”秦縱像談天氣似的,“這寒假你不回來了?”
“嗯,要跑趟南疆。”阮肆也像談天氣似的回答。
兩個人都緊繃著想念的弦,卻沒人提及不要去了。阮肆其實有點失落,但那是對自己而不是秦縱。他還想再快一點,快一點的……跑起來。這些日子每天靠手機觸摸對方,其實是件殘忍的事情。
大學時間充足,阮肆寫稿的時間越來越多,然而道路像是到了某種瓶頸,他覺得寫起來越來越狹窄,時常陷入焦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