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孔家寶最后對電話里說。
阮肆從家里往過去趕,是最后一個到的,他到的時候大家已經在急診室門口了。
“人還沒聯系上,”孔家寶說,“我這兒錢不夠,快快快,再來墊點!”
阮肆把陳麟遞出去的卡拿了,把自己的擱孔家寶手上,“用我的,密碼是秦縱生日。要是今天聯系不到人,你還有三張嘴要吃飯。”
陳麟也沒在這事兒上死撐,謝凡坐椅子上,秦縱買了水回來,謝凡低聲道了謝,接過灌著一瓶礦泉水。他背上都是汗,稱不上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總之剛才的鎮靜過去,現在拿瓶子的手還帶著汗。
李修把老人身上摸出來的急救盒打開,從里邊找出張標簽,“這還有個電話,打這個試試。”
秦縱接了走到盡頭窗戶邊打電話,聯系對方家人。阮肆坐下在謝凡身邊,謝凡已經喝完了一瓶水。
“深呼吸。”阮肆說著遞給他手帕,“你滿頭大汗。”
謝凡接了帕子,對阮肆露了想哭又想笑的表情,“你還用手帕。”
“我老爸的習慣。”阮肆靠椅背上。
謝凡把濕透的發絲擼起來,脊背在消毒水的味道里彎成蝦。他撐著腿上,開始一言不發。
秦縱回來坐阮肆身邊,說:“對方馬上就來。”他頓了頓,“我剛聽……急救的醫生是謝奕生謝教授。”
“啊。”謝凡抱頭,“我外公……我跟我媽媽姓。”然后他就這樣抱著頭,眼淚往下砸,“……也是我媽媽的急救醫生。
第50章 圣誕
對方家屬趕來的時候謝凡已經出去了,他坐在醫院外邊的長椅上,戴著阮肆的圍巾,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只露一雙眼睛。
“還冷嗎?”秦縱買了熱牛奶給他,坐下在他旁邊,“再等會兒,他們馬上出來了。人家想跟你親自道聲謝,你見不見?”
謝凡搖頭,把嘴巴露出來,喝著牛奶。
“你外公,”秦縱停頓一下,果然看見他轉來的目光,才繼續道,“夸你做得好。”
“那是他不知道是我。”謝凡呼出熱氣,“我以前考第一的時候老頭都沒夸過我。”
“這是愛在心口難開。”秦縱手里還有一瓶牛奶,他抄在掌里暖著,“老人家心里指不定夸了你多少回。”
“放心里不行,我這人就喜歡聽別人說出來才安心。”謝凡咬著已經沒東西的吸管,“夸我就大聲的夸我。”
“這要求。”秦縱伸長腿,“要人就是不夸你呢?”
“那我就自夸。”謝凡看著路邊來來往往的人,“自我安慰,自我催眠。”
“后邊應該再加一條。”秦縱側目。
“什麼?”謝凡問。
“自我調整。”秦縱說。
這會兒太陽正大,晴空蔚藍,街面積雪被打掃干凈。沒葉子的枝丫伸在頭頂上,一直冰凍的手腳似乎被陽光帶回些溫暖,剛才帶動的心跳像是砸裂冰面的鼓聲,開始回暖。謝凡抬頭看天,圍巾滑下來,露出他的臉。他長得很稚氣,黃毛依然亂糟糟,卻在陽光底下褪掉一點不明顯的遮蓋。
“是不是……”謝凡念著,伸手拉下圍巾,扣起棒球帽,再次后仰頭,倒看背后的醫院。
那是蔚藍色上漂浮著的明凈殿堂,白的像云朵一樣。
“自我調整……”謝凡笑了笑,“開什麼玩笑,學神需要自我調整嗎?我們就活在‘我好棒棒’的彈幕里就可以了。”
“那真抱歉我這種學渣感受不能,無法跟你共同感慨。
”秦縱拉開外套拉鏈,把牛奶放進胸口,道,“作為朋友,我就幫你喊聲666。”
“666謝凡,宇宙無敵炫酷架子鼓手。”謝凡笑起來,揮動起一只手臂,陷入自我煽情,“哇那真是,想一下畫面太美。底下的胖友,揮起你們的雙手,帶著你們的歡呼,迎接宇宙無敵炫酷架子鼓……噗!”
阮肆正跟一穿白大褂的老者一起往外走,到了樓底下阮肆指了下謝凡這邊,謝凡立刻用圍巾把臉蓋起來。過了片刻,阮肆就過來扯回自己的圍巾。
“干嘛呢?你不會在老子圍巾上擤鼻涕吧!”阮肆拎起圍巾仔細檢查。
“你才是干嘛呢!”謝凡探頭望過去,樓下已經沒人了。他有點悵然若失,“你給老頭講什麼了啊!”
“什麼也沒說,就指了下我們的急救英雄在這兒。”阮肆說,“老人家沒戴眼鏡,看不清你是誰,看你這慫樣。”
“我只想當個無名英雄。”謝凡說,“別暴露我的帥。”
“嘖。”阮肆接了秦縱掏出來的牛奶,插了管喝了幾口,“自戀是病,得打。”
“還聊什麼啊。”孔家寶跟陳麟李修站那邊揮手,“走啊,還坐那兒曬太陽呢?”
“智障兒童要補鈣。”阮肆踢謝凡一腳,“走,吃飯去。”
秦縱跟阮肆一并往過去走,阮肆捂著牛奶遞給秦縱,“喝幾口,還挺燙,捂了多久啊?再喝幾口。”
“一會兒。”秦縱咽下去,“就這麼一瓶,再喝幾口就沒了。”
“回去再買……”阮肆笑。
謝凡跟在最后邊,抄著衣兜一邊對秀恩愛的人比中指,一邊回頭。
“醫生呢。”記憶中走在寬敞明亮的走廊里的白大褂回頭,對他笑著說,“忠誠于醫生誓言,也專注在自我調整。
你還沒入門……繼續走吧。”
“繼續走啊。”陳麟側身,“不吃飯了嗎你?”
謝凡猛地抬頭,耳邊崩塌的是恐懼和迷茫。他望著前方,幾個人都看著他,他胸腔里重新翻涌起久違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