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含著芒果味,說,“這才開始,還有一學期要輪。”
“背不完的知識點,寫不完的模擬卷。”孔家寶打開自個的政治書,“我昨天問黎凝想考哪兒,她說想去北京。我算了下我自己,估計挨不著邊。”
“那就不考一塊,離近點就行了。”阮肆說,“剩下的看造化。”
“你這話說得我好慌。”孔家寶說,“造化這詞……我還是想跟她待一塊。”
“那怎麼辦?”阮肆回頭,“別浪費時間了,背書。陳……”
陳麟已經就著剛才的姿勢睡著了。
阮肆透著氣,無精打采。
一頭扎進學海中,不知不覺間時間就過得特別快。阮肆拿到十一月的約稿函時,已經開始下雪了。他最近被卷子糾纏得心神恍惚,收到信才總算提了點勁。
早上又堵了雪,阮肆跟秦縱走路去學校。兩個人戴著條同色圍巾,這是李沁陽買的。下溜溜坡的時候秦縱去買早飯,阮肆看見一群小學生排隊滑冰,他非常淡定地擠進去,跟著一群小鬼滑了個爽。
“看見沒?”他姿勢炫酷,“教你們怎麼滑,酷到沒朋友!”
“你走開,”小鬼推他腰,“大人不給滑!”
“我不是大人啊。”阮肆滑著坡,“我還是個寶寶!”
小朋友一齊嘁聲,跟彈球似的挨個撞他,推著他走。阮肆彎腰抱起來一個,一股腦塞雪地里,把雪蓋了人家一臉。小鬼爬出雪堆,坐地上捏雪球丟他,邊丟他邊喊,“我要告你們班主任!”
“你怎麼不告我媽媽。”阮肆躲閃,“小鬼還愛……”
“打他!”一群小鬼抄著雪球追著他砸,阮肆躲閃不及,背上中了好幾彈。他的回擊在眾怒之下顯得非常脆弱,他一溜煙跑秦縱后邊,秦縱正在付錢,被人扳著肩膀轉過身,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臉一胸的雪球。
秦縱:“……”
“我叫人了啊,”阮肆從秦縱后邊冒頭,“我也要告老師!”
“略略略。”一個小鬼吸溜著鼻涕對他吐舌頭,“還告老師,告狀鬼沒朋友!”
“我朋友多著呢!”阮肆揮手,“不滑了行不行,快走快走。”
“下次再見你一次,”帶頭的小鬼擦著鼻涕,“就砸你一次!這塊冰我們承包了!”
“……好害怕哦。”阮肆說。
“你沒聽見什麼聲音嗎?”秦縱悲傷地問。
“什麼聲音?”阮肆不解。
“心碎的聲音。”秦縱抖掉他的手,把豆漿塞給他,“大冬天的也不給我一點溫暖。”
“你好意思?”阮肆吸著熱豆漿,“我天天晚上都在送溫暖。”
“好感動。”秦縱說,“天天被踹地上醒過來。”
“那都是小問題。”阮肆安撫道,“清醒的時候我就不會啊!多疼你。”
“別說了。”秦縱忍無可忍地塞他一嘴油條,“簡直聞者落淚。”
“今晚上要去酒吧嗎?”阮肆吃著油條問。
“去吧。”秦縱說,“十二月有個演出,陳麟準備挺久了,這段時間趕著練習。”
“他晚自習敢翹嗎?這會兒抓得嚴,蘇老師盯他盯得也緊。”阮肆咽下油條。
“打個招呼就行了。”秦縱呼著熱氣,“也不能指望他突然爆發考個高分,樂隊還是他的重心。況且蘇老師在上海給他聯系了個新老師,他得爭取機會。”
“噢。”阮肆都進教學樓了才問,“他要是去了上海,樂隊呢?”
“不知道。”秦縱說,“就是他敢堅持玩這個,謝凡和李修也不敢。尤其是謝凡,這段時間挺糾結的。”
“我知道,聽語文組的老師們說了。”阮肆上著樓,“都說他要是不上,太可惜了。”
“我倒是覺得他放棄更可惜。”秦縱站到了分道口,“他架子鼓很酷。”
兩個人相對,阮肆說,“去吧,進教室。
”
“今天的。”秦縱垂眸看他,“我想要。”
阮肆目光掃了眼走廊,沒什麼人,他才壓低聲音道,“今天也很愛縱寶,去吧皮卡縱。”
“麼麼噠。”秦縱心滿意足地轉身。
阮肆上課的時候把約稿函拿出來翻看,想了挺久,在十二萬字的規定上猶豫。他最近資金告罄,舊稿也都退干凈了,正尋思要不要動筆。可是時間緊張,每天能跟秦縱接個吻都是擠出來的,除了午休課間和自習,幾乎沒什麼空閑時間。
沒空閑。
但很想寫。
阮肆看了眼課表,最近年級又在早讀課前開了個早早讀,每天早上起得早,晚上的晚自習也延后了半個小時,回去再背背書就差不多該睡了。白天題量大……不好抽時間。
“看什麼呢?”孔家寶在后邊小聲問。
“未來。”阮肆深沉地回答。
“哇靠,”孔家寶說,“快別提這詞,我最近聽得反胃。”
“那就好好做你的題。”阮肆蓋上信,靠回椅背。
寫吧。
說不寫也控制不住啊。
第47章 謝凡
耳機里隨機放著后搖,窗簾緊閉,臺燈橘亮。桌子上有一沓稿紙、一只筆、一杯水以及一本現代漢語詞典和一個筆記本。阮肆開了空調,就穿著一件T恤和一條短褲,面對空白的稿紙坐了二十多分鐘。溫度調得有點高,讓轉著筆的指尖發燥。
每一篇的開頭并不容易。對阮肆而言,只有問清楚自己,才能避免毫無邏輯的滿篇廢話。靈感的全稱是靈通感應,它像是條模糊地、不受束縛地絲線,貫穿在一個人所有的感官回饋與過往積累。它是最自由的風,牽著身體和靈魂共造的巨獸,偶爾途徑過荒蕪,偶爾停駐在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