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肆說:“我媽媽說這是換牙,掉的叫乳牙。”說完他回想起自己換牙的時候,皺眉道,“我記得挺疼的,你疼嗎?”
秦縱搖頭,阮肆就道:“那沒事,你玩的時候記得啊,別給咽下去了。”
秦縱有點緊張:“萬一睡覺的時候咽下去怎麼辦?”
“那它就在你肚子里生根發芽。”阮肆吃完了蛋羹,看向秦縱的碗,漫不經心道:“再從喉嚨里長出來,變成超可怕的牙齒怪獸。”
秦縱眼眶里水跟著就泛濫起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難過地大口吃著蛋羹,像是要把牙齒怪先壓死在肚子里。
上午還不太熱,阮肆跑東側樹林里扒野草莓。秦縱跟著他,在腐葉雜草里艱難行走。這地面凹凸不平,癬麻草蔥郁,秦縱沒過片刻就被蟄得胳臂泛紅。阮肆給他吹了好幾下,還是蟄得疼,漸漸起了小紅疙瘩。
“回去我給奶奶說,擦點藥就好了。”阮肆用木棍打著草叢,把四腳蛇驚走。
秦縱拉著他褲邊,用手指按著起疙瘩的地方,說:“有點癢……還有點疼。”
“你別撓。”阮肆看他白嫩的胳臂上紅通通一片,皺眉道,“我帶你回去。”
秦縱點頭,他人小腿短,跨一條稍粗的斷木要費力些許。阮肆趕著帶人出去,一個猛跳過去,誰知后邊的秦縱還拽著他褲邊,被斷木絆倒進草堆。
阮肆褲子“嘩啦”地被拽到膝蓋上,維尼熊的大臉暴露在碎灑的陽光里,他差點也栽倒,繼而快速轉過身提起褲子,惱羞成怒地說:“秦縱同志!我代表組織嚴肅批評你了啊!拽我褲子干什麼!”
一看秦縱還栽草叢里,趕緊來拉,幸好沒栽癬麻叢里。
可是秦縱一抬頭,淚珠子鋼彈似的往下蹦,砸得阮肆手忙腳亂。
“你哭什麼啊。”阮肆給他擦臉,一擦抹了一把灰。
秦縱本來是抿唇掉眼淚,這下是哽咽出聲。
“別哭!”阮肆舉起手,飛快道:“我不擦了,別哭!”
“軟、軟。”秦縱邊哭邊把嘴里的牙齒吐到手上,看見它之后哭得更難過,他說:“我的牙沒了。”然后想起什麼,打了個嗝,臉上帶著眼淚,表情又有點欣喜:“不會長怪獸了!”
阮肆:“……真棒耶。”
阮肆背著秦縱出來,腿都發軟,他一手支著木棍,一手把已經要滑到地上的秦縱往上推,滿頭大汗道:“秦縱,你怎麼這麼重。”
秦縱環著他脖子,小聲說:“吃得多。”
阮肆緩了下氣,陡然丟開木棍,端著秦縱的兩膝,一口氣沖向院子,大喊:“爺爺!救命!秦縱被蟄了!還掉牙了!”
一頭撞進院里,又迅速轉身跑出來,邊跑邊急道:“爺爺!火雞又來啄人了!”
那大火雞晃著紅色肉垂,兇神惡煞地展翅追出來。阮肆托著人繞圈子狂奔,可這雞窮追不舍,他“啊啊啊啊”,秦縱也跟著“啊啊啊啊”。阮肆抽空還問:“你怎麼也啊!”
秦縱緊緊扒著他脖子,一個勁往上湊,激動道:“它啄我屁股!”
這雞賊精,專挑大人沒出來的空要占個便宜,一路攆著阮肆往前邊的林道去。阮肆汗都出來了,要是換只大公雞他不怕,關鍵是這火雞長著肉垂,墨黑翅毛,十分肥碩,追起來卻爪步飛馳,晃著羽毛氣勢洶洶。
秦縱扭頭看了好幾眼,被這夸張地兇悍嚇到了,他聲音被顛得散亂:“它為什麼追我們?”
“不知道!”
阮肆話還沒完,腳下一扭,整個人頓時前撲出去,手掌擦著石子路狠摔一跤。
背上的秦縱還好,被他墊著沒摔疼。阮肆一抬手,掌心里被擦出了血。他忽地生氣,爬起身揀了塊石頭,用舉火藥包的姿勢大喊道,“來啊!誰怕誰!你來!”
火雞飛沖到他幾步之外,隔空啄了幾下,肉垂一甩,尾羽就示威性地抖開。
秦縱本來該哭,可他一張嘴,又發現自己另一顆牙也晃了,登時忘了當下,震驚道:“軟軟!我的牙又磕晃了!”
“說了要換牙!乳牙都會……”阮肆顛著石頭砸向火雞,喊道:“你先走開!”
火雞被飛來的石頭驚得跳起來,呼著翅膀一個猛扎,蹦躍到秦縱背上,踩了他后背好幾腳,借著他腦袋蹦向阮肆。
秦縱還在“我的牙……”就被雞爪給蹬下去,隨即就聽見阮肆的喊聲,火雞的羽毛抖得亂飛。
阮肆護頭,被啄了好幾下胳臂。他蹲身拽住火雞一只爪,但這雞勁大得很,硬是沒被拽下去。須臾之后,秦縱頂著雞毛,看火雞驕傲地抖著胸髯,大獲全勝,踱步慢去。
阮肆抱著頭,咬牙道:“……都會掉的。”
奶奶給秦縱擦了點藥,午飯做的都是酥軟的東西。吃飽了肚子就要睡午覺,秦縱躺床上摸了摸腮,憂心還會掉牙。
“要是長出怪獸怎麼辦?”秦縱說:“我們連火雞都打不過。”
“我有超能電子炮。”阮肆困得迷糊,隨口答道:“超酷,超強……你別哭就行了。”
秦縱和他面對面,說:“火雞啄得疼嗎?”
阮肆半睜了眼,困意讓他遲鈍,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還行吧。”他伸手在秦縱肩頭輕捏一下,乏倦地說:“就這樣的感覺,你快睡。”
秦縱閉了眼,又睜開。阮肆翻身埋了半邊臉在枕頭里,悶聲問:“你睡不著嗎?”
秦縱點點頭,阮肆閉目迷了一會兒,說:“行吧,我給你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