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急吼吼地往學校趕確實是怕撒淼挨揍, 但是潛意識里江堯也明白,他就是想有個事兒能把宋琪那邊給岔開,他現在的情緒完全被突然接收的超額信息把控著, 稀里嘩啦的一團亂,什麼頭緒都琢磨不出來, 實在不想跟宋琪面對面對上,他連自己想說什麼干什麼都不知道。
想到宋琪間接害死個人,他膈應。
想到宋琪從小到大經歷的這些事兒,他不是個滋味兒。
想到跟個害死過人的人在一塊兒他瘆得慌。
想到如果放開宋琪他又憋屈。
江堯一直以為自己不是個多矯情多脆弱的人, 他心夠寬了,這麼多年連江湖海都能忍下來,也不知道怎麼到宋琪這兒就左右都難受。
可能歸根到底還是那倆字兒——喜歡。
喜歡上一個人,對他所有的情感就都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讓你沒法純粹地釋放,也沒法純粹地接受。
畢竟江堯也不是個面對感情能兩眼一摸黑不管對方好賴都照單全收的人。
如果能那樣倒反而輕松了。
胡亂琢磨著,江堯突然想通了一點:他媽當時對江湖海還有感情的時候,可能就是這麼一天天瞎琢磨過來的,在放棄與不舍之間左右搖擺,舉棋不定。
以前江堯不懂,現在他有點兒懂了,又寧愿自己屁都沒懂。
人可真他媽的操蛋。
距離樓梯口還有一層就聽見嘈雜的動靜,江堯加快腳步上去,隔著樓道就看見前面擁著一堆人,在他們寢室門口圍著,有看戲的有拉架的,走廊上還有三三兩兩勾著腦袋回頭瞅的。
還真成大場面了。
江堯撥開人墻擠進去,包圍圈的中心果然是肖大四他們仨,撒淼看起來已經挨了一拳,半邊臉一個大紅印子,被人攔在屋里,肖大四則跟個煞神似的,捏著拳頭被陶雪川皺著眉頭往外推。
三個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江堯二話沒說,先過去把撒淼推進屋里,“砰”地摔上了門。
“干什麼你們?”他問撒淼。
撒淼性格軟和,從小到大就沒跟人正經干過仗,挨這一下挨得怒不可遏,脖子上的筋都繃了起來,估計是見終于來自己人了,怒氣值又飆升了十分,指著門邊嚷嚷邊往前懟:“他自己干見不得人的事兒憑什麼沖我動手?!”
憑你嘴賤。
江堯不耐煩地把他推回去:“還想再出去挨一頓大的?”
他想先隨便安撫撒淼幾句,趕緊把外面烏泱泱一堆人給散了再說,畢竟鬧大了誰都不好看。
結果這邊還沒來及張嘴,外面肖大四又“哐”地踹了腳門:“你他媽嘴放干凈點兒!”
“你他媽才干凈點兒!”撒淼氣得發抖,頭發都炸著窩地支棱起來,“傻逼同性——!”
江堯腦子一“嗡”,彎腰操起也不知誰的水瓶往墻上砸過去。
“砰!”的一聲,跟爆炸似的,屋里屋外一瞬間都靜了下來。
“都是爺們兒,差不多點兒吧?”江堯把門拉開,壓著火兒提了提嗓子。
“江堯!”話音剛落,包圍圈外同時炸起一聲爆喝。
“哎。”江堯冷不丁給嚇得一歪,忙撐著墻往外看,不知道誰把顧北楊給支來了,指著他鼻子二話不說就開訓。
“開學第一天你就給我生事兒?啊?!”顧北楊臉黑得跟個包公似的,看見江堯腿上的石膏,他眉毛差點兒飛出去,“腿都瘸了還敢打架斗毆?幸好我今天在學校,我要不在呢?!”
“我靠……”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幾個直接笑了出來,江堯瞪著眼,對于顧北楊“有事兒罵江堯”的邏輯都無奈了,“這回真不是我。”
你要不在這會兒都他媽散場了。
“都在這兒杵著干什麼?等著記過?”顧北楊沒理他,叉著腰沖圍觀群眾喊。
人墻稀里嘩啦地散開,顧北楊這才挨個兒把撒淼陶雪川和肖大四掃視一遍,目光停在肖大四臉上定了定,問他:“你在這兒干什麼?”
江堯不知道自己是看錯還是多心了,顧北楊問話的同時,好像又飛快地看了眼陶雪川。
不能還是聽見了吧。江堯眼角一跳。
陶雪川一張臉繃得死緊,張張嘴剛要說話,肖大四先扯著嘴角回了顧北楊一句:“你管得著麼,老師?”
他聲音輕輕飄飄,眼睛卻仍標在撒淼臉上,冷嗖嗖地躥著野火。
撒淼不服氣又有點兒慫地跟他對瞪著。
這就是打不起來了。
江堯抱著胳膊往墻上一歪,盯著撒淼重新開始心煩。
從撒淼之前偶爾說的話還有對陶雪川的態度里,能感覺出來他對同性戀多多少少有偏見,但江堯也沒想到他能抽到這個程度。
明明平時挺好的性格,這年代能恐同恐成這樣的大學生也是少見。
“你在我學生寢室門口我就管得著。”顧北楊接住肖大四的話,抬手往江堯他們寢室一指,“都先進去。”
又指江堯:“你也給我進去,別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江堯被他磨得都沒脾氣了,“真沒我事兒楊哥,我他……我這回還是個勸架的。”
“進屋掃地去!”顧北楊瞪著他,“一天天狂犬病一樣,出點兒什麼事就知道摔,跟你說的話全都對牛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