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身把衣服扔進浴室水盆里,他拿起手機邊進廚房邊看,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二十分鐘前發來的。
——“做我的狗。”
宋琪開冰箱拿啤酒的手在半空中停頓兩秒,揚起了眉毛。
有點兒勁爆啊。
垃圾短信誰都收過,什麼澳門賭場會所嫩模,稍微邊緣一點兒的也不是沒有。宋琪沒了解過SM文化,平時看片兒點著了也沒什麼興趣,撒兩眼就切出去,但這短信是什麼意思他還是能看明白的。
可就算是垃圾短信,兩天收到兩條類似的也有點兒煩人了。
沒錯,昨天他也收到了一條類似的,只不過內容跟今天這個比起來顯得很蠢——傻狗,你也被主人拋棄了?
宋琪回了條“你有點兒慘”,隨手拉進黑名單。
拿出啤酒,宋琪單手拉開拉環喝了兩口,直接給“做我的狗”撥了回去,號碼連歸屬地都不顯示,響了就被掛斷了,再打直接變成了無人接聽。
宋琪又看了一眼這個手機號,確定是個陌生號碼,跟昨天晚上拉黑的不是同一個,估計對面只想用個網號撩撩騷,沒想到他會這麼熱情主動在線回電,嚇著了。
就這還想給人當主?
跟昨天那條傻狗倒是挺般配。
電視里講了個挺傻的段子,宋琪笑了一聲,剛洗完澡胃里燥,兩口啤酒下去暫時也不想吃東西,他拿著啤酒去沙發上坐下,翻手機想找找哪個軟件又把手機號給泄出去了。
翻到通話記錄的時候,一條本地的已接來電吸引了他的目光。
畢竟在一堆快遞外賣房地產的未接來電里,這個通了一分二十五秒話的號碼簡直太奪目了。
宋琪這些年的社交貧瘠到小梁都對他心生憐憫,聯系人里除了過去的老朋友和一個已經變成空號的老號碼,全都跟汽修與救助站相關,他仔細在回憶里倒了倒,這兩天除了跟進貨商聯系了兩次,確實沒接過陌生的電話。
如果是廠里的人幫他接了電話,也都會告訴他,這個號碼他是真一點印象也沒有。
出鬼了?
在發短信和打個電話直接問清楚之間,宋琪選擇打電話。
他把手機放旁邊按了免提,空出手來摸煙,點根煙的功夫那邊已經接了起來。
“誰?”挺年輕的沙啞男聲,聽背景音挺吵,跟對街夜市似的,那人聲音有點兒大,語氣也很直接。
你問我?
宋琪支起一條腿踩在沙發邊沿上,吸了口煙往后靠,把手腕架在膝蓋上邊摁遙控器調臺邊說:“昨天你給這個號碼打過電話,你誰?”
這對話有點兒弱智,對面估計也這麼想,手機里靜了一秒,那邊大概是拿開手機看了看號碼,宋琪聽見他輕輕“操”了一聲,喊他:“宋琪?”
宋琪彈了彈煙灰,轉頭再看一眼這個手機號,以為是哪個被遺漏的客戶,一通頭腦風暴,腦子里突然跳出了三分像的臉。
語氣是挺像,嗓子啞了?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不太確定,繼續問:“哪位?”
“我是……”對面頓了頓,有點兒暴躁,“這什麼傻逼對話啊操!”
這句說完,宋琪確定了他就是三分像,眼前浮現出三分像不耐煩的表情,他莫名有點兒想笑,“哦”了一聲,說:“我知道了。”
“啊。”三分像沒好氣兒地應了一聲。
“你昨天打電話了?找我帶你去醫院看肩膀?”宋琪接著問。
“看你大爺!”三分像罵,“我打電話問狗的事兒,你廠里人接了。現在沒事兒了。”
肯定是小梁接完忘了說。宋琪把煙頭丟進喝空的啤酒罐里,想起昨天他齜牙咧嘴的模樣,又問了一遍:“真沒事兒?”
“……你沒完了是吧!”三分像惱了。
宋琪笑笑,語氣正經起來:“昨天確實不好意思,改天我請你吃飯。”
“用不著。”三分像吸了吸鼻子,估計嗓子啞是因為感冒,不客氣地說:“沒事兒掛了。你也真閑啊,看見個陌生號還得專門撥回來。”
“嗯。”宋琪沒解釋,那邊已經“嘟”一聲把電話掛了。
宋琪沒管手機,盯著電視看了一會兒,才把手機拿來滑兩下,手指在三分像的號碼上猶豫幾秒,還是存進了通訊錄里。
存不存的其實沒什麼意義,頂天了也只有三分像而已。
重新把手機扔一邊兒,宋琪撈起遙控器繼續摁臺,在一個播相聲的頻道停下。
相聲嘰嘰喳喳地在說什麼宋琪不知道,他腦子里又出現了縱康的臉,溫和、慈眉善目,跟三分像一臉隨時在踩屎的表情差出個天上地下。
以前有一陣兒宋琪想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縱康那樣的人,生活都把他掰開了捏碎了再揉成一團死疙瘩扔糞坑里了,他還能活得津津有味,善良得樂樂呵呵的。
三分像罵人當口頭禪,縱康卻是個連句重話也不會講的人,哪怕死之前氣兒都倒不上來了,也沒對他說過一句重話,連罵都沒罵他一句。
也可能罵了。
畢竟最后縱康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他把耳朵使勁湊到縱康嘴邊,也亂哄哄的什麼都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