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穿透了李舒的肩膀,但李舒完全沒察覺疼痛。
他忘記了武功路數,只在澎湃不安的“明王鏡”驅動下,用足以擰斷獵物頭顱的力氣,迎面抓住了“水劍”的臉。
“水劍”的劍扎穿了李舒的肩膀,他無法□□,只能用另一只手狠揍李舒的腦袋。
李舒就像沒有痛覺知覺的瘋子,比紹布更恐怖:他死死地摳住“水劍”的鼻子,竟一口氣扯下了半張面皮!
慘叫聲才起,李舒已經按住“水劍”的腦袋把他壓在地上。“水劍”放棄了那把拔不出來的劍,抓起地上的石頭要砸向李舒。兩人根本不是比試,更沒有任何武功路數,全然是混子打架,滿地的血。
李舒另一只手已然抬不起來,他的“星流”也已經丟在了水里。眼前的并非“水劍”,而是他認不出來的別人。總之恍惚中似乎長著年邁長老的臉。那些笑得比哭更丑陋、稱贊他乖巧有用、再一次次折磨他的臉。
李舒在虐殺敵人的狂喜中忽然有一絲冷冷的恐懼。他愣了一下,停手時抓住腰側正準備襲擊自己的“水劍”的手。那只手上正握著尖銳的暗器。
他奪下“水劍”的暗器,用膝蓋壓著水劍的手肘,毫不猶豫折斷了那根手臂。
“明王鏡”浩瀚如海,他的力氣也無窮無盡。李舒在眼前血肉模糊的半張臉皮上看到充滿怨恨和恐懼的一雙眼睛。
熟悉的記憶回來了。他忽然抓住“水劍”的衣襟,厲聲大吼:“你挖走一夕的眼睛,我也要挖你的眼睛!”
他左右一看,沒有稱手的工具。這遲疑的一瞬,他心底有個微弱聲音在呼喚他:李舒。
那聲音越來越大了。不是“英則”,是“李舒”。
李舒猛地一僵,低頭發現自己的五指成爪,距離“水劍”驚恐的雙目僅有半寸。
他立刻收手,“水劍”也恰在此時,用自己沒被折斷的那根手臂狠狠擊中李舒的腹部。
李舒從他身上滾下來,才察覺自己滿手是血,手心還抓著半張血淋淋的臉皮。他扔了那臉皮,搖搖晃晃。“明王鏡”仍未平息,且有愈演愈烈之勢,他手腳發僵,只能眼睜睜看著重傷的“水劍”朝自己爬來。
“英則!”星一夕在火中朝他狂奔而來,“不要動!別運功!”
“水劍”要攔住星一夕,星一夕目不能視,卻準確地在“水劍”頭上踩了一腳。
好厲害。李舒心中竄過這個想法。他的頭腦似乎與身軀的痛苦分離了,眼前一片火紅,全是跳動不息的祝融之光。
星一夕跑到他身邊,摸索著跪下:“英則……英則……”
他撫摸李舒的臉,李舒這才發現自己正不停流著鼻血。他沒見過星一夕這般恐慌,想安慰好友,張口時卻吐出一灘黑血,濺在星一夕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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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先拿起一個鍋蓋放在頭頂。
第77章 愛意(1)
“‘明王鏡’第九層沖第十層,有一個關隘,十分兇險。”
曲天陽閑聊般說著。赤色小蛇在他手掌盤成一團,蛇眼看著端坐在鐵門內的欒秋。
欒秋聽曲天陽閑聊已經聽了很久,昏昏欲睡,又強打精神。曲天陽難得找到他這樣一個傾聽的対象,又是昔日弟子,也算知根知底,話匣子一開便根本關不上。
欒秋聽得厭煩,這個話茬自然也不愿意接,只是冷冷地盯著那條小蛇。
“越是練得深入,‘明王鏡’便越是可怕。”曲天陽繼續道,“英則去大瑀之前在第七層,回來之后內力已進階至第八層,但他并無任何異狀。這是不可能的。我推測,只要他全力使出‘明王鏡’,他一定會因此發狂。”
只有聽到李舒名字,欒秋才來了精神。他看向曲天陽,仍舊沉默。
曲天陽笑笑,為自己引起欒秋注意而得意:“難道你沒聽英則說過,‘明王鏡’和‘神光訣’的不同之處?”
欒秋自然記得。
“神光訣”不毀壞人的身體和精神,它把人置于天地、山水之中,以肉身去対抗風霜雨雪,去歷練世間萬事,在漫長持久的練習中突破局限,最終成長。
“明王鏡”截然相反:它不讓人與外部対抗,而是要人回歸心之本源,不斷地対自己施加壓力,在斗室中苦思,在□□的反復煎熬里突破極限的痛苦,以產生新的力量。它堅信人內心便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源泉,不需要與外界対抗、溝通,人只需反省與注視自己,就能達成一層接一層的進步。
這樣的“明王鏡”絕非一年半載可以練成,它以極其漫長的時間為底色。然而凡人總有極限。
有的人止步于第四層,因為無法忍受突破至第五層的時間與枯燥修煉;有的人止步于第七層,練得越是深入,肉身便越是難以忍受超出限度的痛苦,發瘋是常事。
所有潛藏的苦痛、災厄會瞬間爆發,人的理智不受控制,嗜血和殺戮的欲望隨著奔騰的血脈而高漲。他們需要立刻將滿盈全身的“明王鏡”散泄出去,而最好的辦法,是與人真刀真槍地干一架。
失控者必定會化身為野獸。
欒秋臉色大變:他記得李舒曾為自己沖破第七層卻全無異狀而感到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