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緊跟我們,是為了復仇?”
曲洱毫不猶豫:“那當然。他是苦煉門的人,肯定至今仍以為我們山莊和他們是死敵。”
他們經過了一個奇特的客棧,里外空空如也。謝長春在客棧里走了一圈,出來說:“這里死過許多人。”
客棧外有一個羊圈,里頭殘留血跡和幾張凝結了黑血的羊皮。于笙看不出那羊皮的來歷,只覺得聞起來氣味很似人血。
他們在客棧這兒暫留一宿,于笙和謝長春研究那地圖。地圖畫得潦草,大概分出幾大塊區域,是苦煉門各個長老的地界。管理這一帶的長老叫“稚鬼”,是他們沒聽過的名字。
“這一路倒也沒遇上任何麻煩。”謝長春有些狐疑,“我懷疑這個長老或許已經不在此處。”
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赤鳳鎮,穿過赤鳳鎮再抵達紫衣堡,便是兩個長老地界的交點。
和穿過沙漠相比,他們最迫切的,是要找一個苦煉門的人,問出苦煉門的位置。
于笙和他交換目光,謝長春:“不如……”
于笙斬釘截鐵:“不行。”
謝長春:“他一直跟著,我們來個請君入甕,以渺渺當餌,手到擒來。只要抓住他,我們就有可能問出苦煉門的……”
這一段時間在山莊,兩人頻頻見面,于笙看他的目光雖然仍是沒什麼感情,但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充滿憎惡。只是謝長春此言一出,于笙臉色像掛了霜,一雙眼睛里盡是冷冰冰的漠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果然像你。”
“……于笙!”謝長春低聲道,“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我不是不疼渺渺,只是此行艱難,無論欒秋還是苦煉門都不好找。
我們不能在這兒長耗。你我二人完全可以從那個怪物手里保護好渺渺。”
“萬一呢?”于笙斷然拒絕,“那怪物能對不煩……誰想得到他會對渺渺做什麼?萬一渺渺落到他手里……”
兩人在客棧里小聲爭執。風沙聲中,曲渺渺靠在窗邊一動不動,絞著手指。
夜深時分,曲渺渺悄悄起身,推開了客棧的門。
于笙睡得淺,曲洱在門口值守,兩人問她去哪里,她指指客棧后院:“我去解手。”
曲洱跟著她來到后院,曲渺渺不讓他靠近:“很臭!”
她蹲到角落,裝作解手,探頭去看曲洱。曲洱背對她站在稍遠處。
曲渺渺無聲地貼著墻根,翻過客棧低矮的土墻,往沙漠里奔跑。
出行之前,眾人商議要讓誰留在山莊看家,曲渺渺是首選。
曲渺渺不肯:“我現在武功比哥哥厲害,我要保護哥哥。”一番話說得曲洱面紅耳赤。
她自己不懂為何受傷痊愈之后內力反而增長,總之學起浩海劍和浩然槍,進步比以往大了許多。于笙和曲洱倒是知道的,兩人都為她高興,于笙更是細細講解,教她練習槍法。
人有了功夫,就有了底氣。即便她是這樣瘦弱、無名的小小江湖客,也會產生放手一搏的勇氣。
曲渺渺往沙漠里跑出一段,回頭時,果然看見紹布又跟在身后。
她一步步后退,忽然喊道:“你又想殺我?”
紹布吃了一驚,沒料到她會跟自己說話,也根本沒聽清楚她說的什麼,總之開心地朝她蹦過去。
曲渺渺一顆心在胸膛里瘋狂跳動。她右足后撤半步,前足踩定松軟沙面,暗暗運起“神光訣”。
紹布沒有靠近,他在離渺渺還有幾步距離的地方停了,把手伸進懷中。
他胸口衣物鼓起,渺渺以為他要掏出武器,狠狠咽了口唾沫。
——但紹布掏出來的,是一只土黃色的、手掌大小的兔子。
那兔子腹部系著繩索,繩索末端握在紹布手里。紹布握著兔子,像握著一個物件兒,猛地遞給曲渺渺。
兔子被他捂得昏昏沉沉,此刻猛然清醒,要從他手里竄出去。紹布忙控制住它,這回直接舉到渺渺眼前:“你以前很喜歡的,不要嗎?”
他說的是金羌話,曲渺渺一句都聽不懂,但奇妙的是,她理解了紹布的意思。接過那只溫暖的兔子,渺渺把它抱在懷中,忽然覺得夜間的沙漠也不那麼寒冷了。
“你給它起了名字,你記得嗎?”紹布仍在問她。
曲渺渺左手抱著兔子,右手悄悄縮回袖中。“它快死了,你看!”她裝作焦急,把兔子抓在懷中。
紹布同樣聽得半懂,只理解了“死”。像有人在他腦子里敲了一下,他揮動雙手要安慰恐慌的“妹妹”,愈發靠近渺渺。
渺渺舉起兔子讓他看,紹布低頭察看時,眼角余光瞥見眼前少女袖口的一段冷光。
那是曲渺渺遇險之后一直貼身帶著的小匕首。
她右手握持匕首,毫不猶豫朝紹布腹部刺去!
紹布尚未反應過來,刀刃已經入肉。疼痛令他發出大吼,“妹妹”的幻象消失了,眼前是一個他根本不認得的、要制他于死地的少女。紹布右手先捏碎了渺渺手里的兔子,沾著血和肉的手尖利如鐵爪,猛地把渺渺橫掃出去。
這一擊實在太快,曲渺渺的匕首還插在紹布側腹,紹布的重擊令她瞬間失去意識,又在落地的時候被劇痛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