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要告訴二師兄嗎?”她問,“師父也許沒有死,我們山莊跟苦煉門沒有仇。他可以放心地去找李舒大哥。”
曲洱心如雷震。
是了,還有欒秋。
如果曲天陽并沒有死,一切根本是一個謊言——被這個巨大謊言禁錮在浩意山莊足足十六年的,是欒秋。
他們沒有猶豫,很快決定啟程。
曲洱一是想找到欒秋,告訴他這件事,二是打算拜訪苦煉門,決心解開誤會。
他是浩意山莊的主人,但一直以來,所有事務都由欒秋處理,他可以安心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度日。
不能再躲了。這是他父親和苦煉門之間的誤會,他要自己去解釋。他還要親手解開禁錮欒秋的東西。
趁欒蒼水離開,四人連忙換了文牒出關。
離開白雀關再往前不遠便是勃蘭湖。
一路上遇到的商旅都在談論“勃蘭湖水鬼”之事。
據說勃蘭湖中原本有水鬼,殺人搶貨,無惡不作。但最近不知出了什麼事,那些水鬼一個接一個地死在湖中。傳聞說,是勃蘭湖中出現了更可怕、更兇猛的新“水鬼”。
總之勃蘭湖如今十分平靜,新的“水鬼”也從不滋擾歇腳的客人。商旅之人看出他們四人都是練家子,邀請了一同上路。謝長春和于笙合計,這樣也方便打探消息,便匯入了商旅的隊伍。
入夜,他們抵達勃蘭湖,扎營歇息。
“水鬼”的生滅永遠是最受歡迎的話題。人們圍在篝火邊,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遭遇過的“水鬼”。
曲渺渺不太喜歡聽這種故事,悄悄走到一旁,啃未吃完的烤包子。
勃蘭湖平靜如鏡,映出天上半片薄月亮和漫天星子。
正吃得飽足,肩膀忽然被拍了很輕、很小心的一下。
曲渺渺回頭,只一眼,霎時汗毛直豎——身后是一位蹲在地上的少年人,頭發灰白,一身黑衣,裸.露的皮膚上畫滿了奇怪的黑色紋路。
他認出曲渺渺,目光因快樂和激動而閃亮。
“妹妹!”紹布抓住了渺渺的肩膀。
第66章 旅途(2)
曲渺渺心頭竄起一股寒意。
她知道江湖上惡人怪人很多,可浩意山莊偏安一隅,窮且低調,從未碰過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她對“惡人”的所有想象,都來自于他人之口和或真或假的《俠義事錄》。
紹布在她面前,毫無理由地割走卓不煩舌頭的時候,曲渺渺瞬間理解了師兄師姐為何總是要她當心。
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見到這個怪人。商歌說過,鶴長老在苦煉門也是難以控制的瘋子,而他甚少出門,沒事做的時候總跟星長老一塊兒呆著。
可紹布如今就在眼前。
曲渺渺僵得無法動彈,她的恐懼令紹布也有些畏怯,縮回了手,圓睜著眼睛看他。
少年人的臉上有一種曲渺渺很害怕的神情,神經質而別扭,他像是想笑,又像困惑,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渺渺。
“渺渺!”曲洱的吼聲傳來。
這一吼用上了十足的“神光訣”功力,聲震勃蘭湖。
紹布從這充滿怒氣的聲音中察覺殺氣,原地彈起,瞬間與曲洱和渺渺拉開距離。
曲洱擋在渺渺身前,紹布忽然又喊了聲:“妹妹!”
聽過曲渺渺描述“怪人”外貌,曲洱一眼便認出眼前是誰,他將渺渺護在身后:“她的哥哥是我!”
紹布白牙一亮,也不知他聽懂了沒有。正要躍來,于笙與謝長春也趕到了。紹布看出這兩人不容易對付,轉身鉆入了勃蘭湖。
在勃蘭湖的另一邊,紹布從水中爬上岸。
他渾身滴水,先運起“明王鏡”散走濕潤水汽,待身體干透,便靜靜蹲在勃蘭湖旁。隔著黝黑湖面,他看見曲渺渺被幾個人保護著,走近了篝火。
紹布咬著手指。如果沒有那一男一女,他可以一夜間殺遍勃蘭湖周圍所有人,就像誅殺在這里生存的“水鬼”一樣。但那兩個人不好對付,他沒有信心在他倆眼皮底下擄走“妹妹”。
對于“妹妹”,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也有圓溜溜的眼睛,笑起來也親切可愛,但應該更小、更小。在偶爾清明的瞬間,他知道曲渺渺絕非自己妹妹。
他把自己指甲咬得裂開,時而皺眉,時而舒展。“妹妹”的記憶像落進水里,起起伏伏。
曲洱一行人的金羌之行,從此綴上了一個尾巴。
他們走過金色的沙坡,紹布像黑影子一樣在遠處跟隨。
他們在陰影里歇息,紹布也會停下。
因為有紹布這個緊跟不放的怪人,商人們不敢再捎帶曲洱等人,離開勃蘭湖便與他們告別,只留了一張粗略的地圖。
而每每想到音訊全無的卓不煩,于笙便恨極此人,她數次提起長.槍追逐,但只要她一動,紹布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竄走。等于笙回到其他人身邊,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灰白頭發的少年人又會再次出現。
因為紹布,于笙的脾氣日漸暴躁,曲渺渺非常不安。
察覺她的愧疚,曲洱安慰她:紹布不是為了她而來的,浩意山莊所有人都是紹布的仇人。
曲渺渺便想起當日自己被抓走的情景,又想起勃蘭湖再遇時,紹布看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