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來苦煉門挺好的,說不定一切并不是你和你師娘以為的那樣。曲天陽怎麼死的,我看曲青君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一個,那毒蛇般的女人說不定故意嫁禍苦煉門,反正咱苦煉門山長水遠的,你們來不了也找不到,她豈不是正好脫身?……”李舒還在滔滔不絕,“反正……反正現在這兒并不是浩意山莊。你不必有什麼顧忌,想做什麼、說什麼,都可以。”
他說完心中有一角暗暗懊惱:明明是欒秋惹他生氣,怎麼反倒變成自己在安慰欒秋?
“……什麼都可以?”欒秋忽然問。
他小心地吻李舒的額頭,察覺這不是往日的幻夢,呼吸驟然急促熱烈起來。
李舒察覺不對,正要推開他,那吻已經密實地封緊了他的嘴。
躺在又冷又熱的沙地上,能看見清涼如水的月光。
那月光把李舒犁開,從心頭、從身體深處,久違的情動誘發轟然震顫。他抱緊了欒秋,頭腦還在猶猶豫豫,身體先主動坦誠。
火堆漸漸燒盡,人和人的影子,山和山的影子,在沙面上分離交疊。
月色鋪滿一身。欒秋的影子把李舒徹底籠罩,令他想起剛認識這位端謹的正道大俠時,心底直覺般的悚然。
星一夕說他這一生都會極痛。李舒在喘息中忽然想,自己倒是忘了追問:痛之后呢?苦盡甘來,總有這樣的時刻吧?
欒秋捏他身上要害,不滿他的分神。李舒怒道:“你醉了!你明天……你明天又會忘記現在做了什麼!”
“不會的。”欒秋說話時又急切,又喑啞,帶著承諾般的鄭重,“我定不會忘。
”
金羌日落早,日出也早。
冰涼的沙面微微熱起來的時候,李舒在熄滅的火堆里扒拉出兩塊拳頭大的熟肉,扔給欒秋一塊。
欒秋坐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皺眉看他。兩人之間又恢復了能塞下四條大漢的距離。
李舒開口就罵:“可惡,我就知道你記不住。”
欒秋:“……我沒忘。”
李舒大口吃肉,狐疑看他。在他目光里,欒秋的耳朵浸了霞光一般飛速紅了起來。
“……”李舒吃驚了,忙坐到欒秋身邊看他的眼睛,以防此人撒謊騙人,“真的?”
欒秋惱他不信自己,扭頭看李舒時,瞥見他頸上清晰的吻痕。他囁嚅片刻,開口說:“只是印象有些許模糊。”
李舒冷冷一哼:“果然。”
欒秋:“或許還要多做幾次。”
李舒:“……”
他掏掏耳朵,平平地“嗯”一聲,緊接著又驚又奇,滿是不可思議地:“嗯???”
那雙手立刻抓住欒秋衣袖:“你剛剛說什麼?你是欒秋嗎?你……你還醉著?還是被凍傻了?”
那兩片耳朵紅得愈發厲害了,連帶著欒秋沒什麼表情的面龐也染上潮紅。他支著下巴靜靜看李舒,目光里全是視死如歸的勇敢:“你說的,做什麼、說什麼,都可以。”
“瘋了,我要告訴山莊的人,二師兄瘋了。”李舒被他的態度弄得自己也害羞起來,無話找話說,“嗬,欒秋被我李舒弄瘋了。”
欒秋抓他頭發,用五指輕輕梳理。
李舒警告他:“別動我,我剛弄好頭發。昨晚上你伺候得很好,我很滿意。但不代表我原諒了你。”
欒秋這回說得流暢自如了:“那多來幾次?”
李舒背對欒秋,不讓他看自己表情,嘀咕:“幾次可不夠。”
“李舒。
”欒秋又像昨夜那樣,伸手攬著他的腰,這次輕輕揉捏他腰上肌肉,聲音里帶著輕笑。
一聲清脆的彈指聲從遠處山坡響起。
戴著兜帽的陳霜站在坡上朗聲笑道:“早啊!哈哈。”
李舒吃了一驚,連忙推開欒秋。不料身后的欒秋面無表情,竟然不肯松手移動,仍把李舒死死圈在懷里,一雙眼睛平靜看向陳霜。
陳霜朝倆人一揮手:“不用忌諱,明夜堂什麼沒見過,那岳蓮樓……”他揮揮手,像揮走一只蒼蠅,話鋒一轉,“走吧,我是來接你們的,回去商量大事。稚鬼死了,你們得好好計劃如何應對千江長老的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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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本章的岳蓮樓,指著最后出場的陳霜,非常不滿:干嘛呀,這種偷聽墻角的事情應該我來做,為什麼給了陳霜!
他越想越生氣,揪住梁蟾:老太婆,重寫!重寫!我在下卷第一章就要出場!把陳霜的戲份都給我!
梁蟾:那可不行,陳霜媽咪多,你一個都無。
岳蓮樓:……怎可能?!
第59章 無量風(4)
身為明夜堂的一份子,陳霜在明夜堂之中是約束較少的那一種。
他性格圓滑,能跟任何脾性的人愉快相處,因此在明夜堂乃至江湖同道之中,都有不錯的名聲。他的功夫由沈燈傳授,自從發現他有練習輕功的絕佳本事,沈燈便告訴他:你只需要把這件事練成天下第一。
有卓絕的輕功,陳霜同時擅長使用暗器,他靈活游走于大瑀各地,這兩年更是遠赴北戎或金羌,一是四處溜達,二是給明夜堂搜集各地訊息。混跡金羌的這些日子里,他聽過許多“稚鬼長老”的事情。
“虎釤本來生氣著,但是聽白歡喜和商歌說,你們合力殺了稚鬼,她態度一下就變了。”陳霜說,“稚鬼在你們苦煉門十長老之中,是不是最不得人心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