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夜想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欒秋的、自己的,山莊的、苦煉門的,該想的不該想的。
白歡喜和商歌恰好翻墻而入,跟坐在屋頂的李舒打了個照面。
見了白歡喜,李舒第一句話便是:“接下來怎麼辦?”
白歡喜茫然坐下:“……吃、吃早飯?”
李舒懶得和他解釋。摸著下巴思索。
他已經冷靜下來了,知道現在最理智的選擇,是立刻和白歡喜、商歌拔營回家。
樂契死了,最迫切的事情已經解決一件。誅邪盟尚未順利建立,但明夜堂等幾個幫派都已經暗中聯合。他身邊只有商歌和白歡喜,要實現“把大瑀正道人士一網打盡”這個目標,根本不可能。
保命為上,有仇有恩,來日再報。
他正思考,商歌伸手搭上他手腕脈門:“……真是稀奇,你內力怎麼好似比之前還渾厚了一些?”
李舒想起昨晚的古怪事情,忙仔細詢問。得知他倆給自己渡了內力,李舒大吃一驚:“‘明王鏡’?!”
說著立刻從丹田開始,運轉“明王鏡”。
“明王鏡”是苦煉門心法,所有苦煉門門徒都必須修煉。
心法共有十重,李舒一直停留在第七重,想再往前,卻一直都無法突破。此時內勁在他體內流轉,從丹田到四肢百骸,最后回到丹田,一切順暢。章漠給他的那道劍傷殘留的淤血,似乎也在落入沈水之后全都吐了出來。
白歡喜回憶當時情況:“你體內另有一股真氣,和‘明王鏡’不一樣,但它可以跟‘明王鏡’融合。”
“那是欒秋的內力。”李舒把昨晚遭遇一五一十說出。
三人面面相覷。
“不可能,不是同一種內功心法,怎麼能融合?”白歡喜忖度,“難道‘明王鏡’吞掉了欒秋的那部分內力?”
李舒漸漸煩躁。好不容易解決一件事,卻又冒出新的麻煩。
“好罷,廢話免談。你們有什麼要帶的、要收拾的,今日之內都整理好。晚上在這里會合,我們回苦煉門。”他說,“不能再留,再留只怕會生更多事端。”
商歌:“要走就現在走。”
李舒:“我總得跟人道個別。”
白歡喜:“跟誰?”
李舒:“曲洱、渺渺這兩位救命恩人,被我吃了不少蛋的老母雞,走不動的老馬……”
還未數完,白歡喜和商歌翻墻走了。
曲洱來喊李舒吃早飯:“平時飯沒好你就坐在桌邊了,今日是怎麼了?病還沒好嗎?”
“今天誰做早飯?”李舒問。
“二師兄。”
李舒心里像揣了一尾歡蹦亂跳的魚,啪嗒啪嗒地撲騰,沒完沒了。他盯著欒秋端來面碗和菜,但欒秋沒看他。又盯著欒秋落座吃飯,欒秋仍舊不看他。
曲渺渺和卓不煩從面碗里翻出荷包蛋,連同桌蹭飯的騎牛少年碗里也有一個,三人都十分驚喜。
欒秋:“好好吃,補補身體。”
李舒萬分期待地翻自己那碗清湯面。幾乎連碗底都反扣過來了,除了面、湯、兩根青菜三片肉,再無其他。
“……我怎麼沒有?”李舒問,“我也是病號。”
“你精神得很,沒必要。”欒秋埋頭吃面。李舒氣得把筷子當作欒秋,咬得吱嘎作響。
“二師兄,你嘴巴怎麼了?”曲渺渺忽然問,“什麼時候破的。”
欒秋一怔,不自覺伸手摸了摸唇上的小傷口,眼神下意識往李舒的方向飄。但飄到中途他就收了回來:“昨夜打斗,被苦煉門英則弄傷的。”
李舒響亮地吸溜一根面條:“噫,惡徒真是可恨。”
只有曲渺渺和于笙飛快對了個眼色:欒秋耳朵紅了。
飯吃到一半,七霞碼頭的韋問星登門。
他十分喜歡李舒,進門先跟李舒打招呼,再循例看一眼桌上飯菜。
“這怎麼行!”他循例大喊,“沒魚沒肉,有什麼滋味!”說完大手一揮,兩個水工迅速竄出山莊。
“別別別!”李舒失聲大喊,“不要魚!不要魚了!我已經殺了二十多年魚,殺孽太重!”
韋問星:“那你想吃什麼?”
李舒:“豬牛羊,雞鴨鵝。”
韋問星:“……也是殺生。”
李舒:“不是我殺,善哉善哉。”
韋問星的人挑來好幾擔子肉,幾個水工捋起袖子,在廚房里熱火朝天地忙了起來。
欒蒼水在門口探頭探腦:“這麼多肉,發橫財了?”
他自顧自走進來,搖著扇子:“巧了,我還沒吃。”說著已經坐下來。
但看見一桌子清湯寡水,他眉頭大皺:“這玩意兒……”
“不吃就滾出去。”欒秋冷冷截住話頭。
“……正適合清肚腸。”欒蒼水立刻說,“我這幾天大魚大肉吃多了,是該來點兒清淡的。”
沒人理他,他沖于笙擺擺手打招呼。于笙把自己和曲渺渺都不愛吃的芹菜分給他,欒蒼水激動得幾乎端不住那碗。
“蒼水來得正好,我倆有件事要跟你說說。”韋問星說,“欒秋,昨夜是你把英則打到沈水里去的?”
原來欒秋載大夫回山莊之后,沈燈便到七霞碼頭去了。他請求韋問星幫忙,在沈水上下游尋找英則,無論是生是死,都要找到他的下落。欒蒼水當時正好跟韋問星喝酒,便調動欒家的人幫忙尋找。
他們一夜間把江州城沈水這一段翻遍,連江水也撈到了底,但始終不見英則蹤跡。
水工和船工回報的時候,有兩個人說出曾在附近見過“欒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