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欒蒼水來拜訪的時候,欒秋曾跟欒家人密談很久。當時他只顧著跟欒蒼水大眼瞪小眼,竟是完全沒察覺。
欒家人是來傳話的,代替云門館和明夜堂,向浩意山莊傳達訊息。這事情只有欒秋知道,李舒懷疑,就連于笙和曲洱也沒那個榮幸,從自家二師兄口中得知詳情。
想得越多,李舒面色就越陰沉。他終于再也喜悅不起來了。
欒秋變成了必須提防的危險人物。
直到明夜堂的人出門遣散眾人,夜星漸漸升起,欒秋才出現。
牛早已制服,正在地上呼呼大睡。騎牛少年靠在它身邊就著茶水吃大餅。圍觀的江湖人散得差不多了,紛紛轉告:先回去休息,明夜堂有消息會通知我們。
卓不煩和渺渺撿了幾顆金珠,珍而重之,小心用衣袖擦干凈。于笙拿在手里一顛,重量不對:“金包鐵,都是假貨啊。”
眾人哂笑:金滿空再怎麼有錢,也不可能用純金珠子和人打架。何況金軟鐵硬,要真做成暗器,金珠威力遠遠不夠。但卓不煩仍舊很珍重:“我、我沒見過這麼、這麼好看的,珠、珠子。”
欒秋走到他們面前:“別撿了,回家吧。”
曲洱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話:“你怎麼在里頭呆了這麼久?”
“有些事情。”欒秋說,“周圍人多口雜,回家再說。”
曲渺渺和卓不煩走得慢,回到山莊,已經是深夜了。曲洱讓卓不煩在山莊過夜,正說著話,推開門時里頭涌出吵鬧之聲。
金滿空和欒蒼水吵得不可開交,一個質問為何畫白歡喜和于笙偏偏不畫他,一個冷笑反駁“誰要買敗將的畫”。
謝長春在院中掃地。見主人家回來,他抬手打了個招呼。
除欒秋外,所有人驚呆在門口。是于笙先反應過來,怒道:“欒秋!你原諒這個叛徒了?”
“沒有。”欒秋走向院中,“只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暫且合作罷了。”
欒蒼水搖著扇子:“要不是爹爹叮囑,我才不會過來。”
金滿空滿臉堆笑,對于笙說:“師姐,別生氣,今天多有得罪。但我們把場子攪得越亂,我們想找的人就越容易露出馬腳。多謝這位白少俠,雖不知情,但也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他一掃之前在擂臺上的囂張之氣,和白歡喜客客氣氣地拱手作揖。
于笙卻始終沒給任何好臉色,只看著欒秋:“你怎麼解釋?”
“到正堂去。”欒秋示意。
眾人走了幾步,欒秋忽然停下,回頭看李舒。
只一眼,李舒就懂了:他是外人。
他笑笑:“困死我也,回屋睡覺去咯!”
白歡喜和商歌住在客人的小院子里,等周圍都靜了,兩人悄悄來到李舒住房。
商歌描述自己所看到的事情。
樂契就在白歡喜夜探時的那個小院子里,連位置都沒有移動過。防守的人并不多,院內安靜,窗戶是開著的,可以見到樂契在房中呆坐、喝水。
他沒有被束縛,也沒有被下藥,鼻子耳朵都沒有了,雙目蒙著布條,商歌確信是樂契無疑。
“會不會是別人偽裝而成?”白歡喜問。
“不可能。”商歌說,“無論是在臉上堆樣重捏,還是套人皮.面具,都不可能自然完美。樂契的臉活動自如,不是假皮。況且他五官殘缺,要找人偽裝,得讓那人先削去鼻子耳朵,這可能嗎?”
“你說是,那肯定就是。
”李舒低語,“世上能有你這般易容手段的,我沒見過第二個。”
白歡喜沉思不語。他當夜探查,已經驚動明夜堂,但明夜堂并未轉移樂契。這無疑就是一個陷阱。
“你們且等著,不要亂走動。”李舒躍上屋頂,“我去聽聽他們都說什麼。”
在浩意山莊休養這麼久,李舒傷勢大好。胸前雖然仍有疼痛之感,四肢活動偶爾也會牽扯筋骨發疼,但內力已經可以自如流轉,毫無障礙。
李舒運起苦煉門獨門心法“明王鏡”,身姿輕盈如一片梨花花瓣,輕飄飄落在正堂屋頂。
他俯身貼在瓦片上,清晰地聽見了欒秋的聲音。
“……確實有人暗中探過樂契所在位置,第一次是不久前的某個夜晚,第二次便是今日。”欒秋說,“那人武功不錯,明夜堂的人沒有追上他,看身形似乎是個男子,輕功很好,轉入房舍角落便不見蹤影。”
“若是女子偽裝成男子呢?”于笙問。
“即便真是女子,今日場中女俠眾多,找起來也不容易。”欒蒼水說,“明夜堂這次太過托大。既然是設下陷阱,為什麼不多派人手監視?多安排人手,等那探查的人一出現,立刻擒住!”
“你認為苦煉門的英則,會蠢到親自跑到誅邪大會的會場來?”于笙冷冷回道,“來的肯定是他手下的人,若是擒住這些探路人,英則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屋頂的李舒撓撓下巴。
欒蒼水不吭聲了。
短暫的靜寂后,曲洱忽然開口。
“為什麼云門館的人會跟我們一起商討這件事?”他問得十分直接,“二師兄,你跟云門館有聯系?什麼時候合作的?我為什麼不知道?”
他是浩意山莊真正的主人,欒秋和謝長春只得細細解釋。
云門館在十多年前另立門戶之后,和浩意山莊一直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