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壞的結果,是你被發現,我們都被他們擒獲。”白歡喜說。
“如果我身份暴露,記住,立刻把我和浩意山莊扯到一起去。”李舒嘴唇幾乎不動,以內力催動聲帶,與白歡喜、商歌交談,“苦煉門和浩意山莊是一起的,這個事實足以讓所有人震驚。這里一旦混亂,我們正好逃跑。”
“……你要把浩意山莊拉進咱們這渾水?”
“他們已經身在此局,不可善了。”李舒眼皮低垂,笑了笑,“不是你說的麼,我不應忘記自己身份,和這些正道人士太過親近。”
欒秋回頭時,正好見到李舒和白歡喜幾乎頭碰頭地說話。白歡喜一張討人好感的臉,周圍不少年輕少女頻頻回頭看他,欒秋越瞧,越覺得此人比李舒更不順眼。
“李舒。”他喚了一聲。
李舒“哎”地跑過去:“開打了?”
“……”欒秋指指自己身邊,“站好,別亂走。”
“我站這兒?”李舒笑道,“你承認我是浩意山莊的人了?”
“這場中一半的人都聽過‘浩意閑人’的名號,且將錯就錯吧。”欒秋說,“你吃得也不多,養得起。”
李舒聽過很多蜜語甜言,尤其在當上門主之后。往日對他兇狠的,一個個都低眉順眼,恭敬起來;往日無視他的也變得萬分親熱,仿佛他與他們自小相識,情誼深重。
他懂得聽好話壞話,也懂得辨別言語之中的真心。但他聽不懂欒秋的這一句。
雖聽不懂,卻莫名的十分高興。他心里一時想起白歡喜的叮嚀,一時反復默念欒秋這句話,抬頭看欒秋時,欒秋正盯著不遠處一人高的臺子。
他是這里最受矚目的青年俠客,背挺得筆直但不古板,佇立在大地上,像天下最好的一柄劍。
誰也不能擁有它,誰也不能指揮它。永不生銹,永不缺口。
李舒突然想起初見面時,被欒秋壓在亮星般眼睛里的一片薄薄陰翳。
“看什麼?”欒秋注意到他的目光,側了頭問。
影子如吃了潮氣、變得冰涼的被子,把李舒裹在人之軀體制造的陰暗中。
奇怪,太奇怪了。李舒只來得及想起,自己曾害怕欒秋的影子,但現在卻一點兒不覺得慌張。
原本能隨時想出一萬句話逗紅欒秋耳朵,李舒頭腦中卻空白了片刻。很長又很短的一刻。只足夠讓漸漸刺眼的陽光像針腳一樣,把這樣的欒秋繡在李舒眼中。
高臺上終于走出一個人,白面微須,目光銳利。
曲洱肩膀一凜,和曲渺渺一同喊出聲:“沈燈!”
李舒如夢方醒,扭頭問:“誰?”
“明夜堂的前輩,據說堂主和陰陽二狩都是他照顧著長大的。”曲洱從懷中掏出兩本《俠義事錄》,一臉的躍躍欲試,“而且還是《俠義事錄》的作者。不知能否讓他在我的書上題字?”
李舒代欒秋警告兄妹倆:“你們想干什麼?可別丟了咱們浩意山莊的臉。”
“各位武林同道,江州城誅邪大會,將是誅邪盟創立的第一件大事。”沈燈開口利落,沒浪費言辭去客套,“誅邪盟盟主誰來當,明夜堂都沒有意見,只要能服眾,能帶領我們完成誅滅苦煉門的目標,明夜堂一定全心全意輔助。”
他垂眼對欒秋點頭。
李舒一邊聽沈燈說話,一邊回頭。白歡喜還在原處,商歌卻不見了。李舒便知,她是去尋找樂契蹤跡了。
如果能在今日殺掉樂契,也算不白來一趟。
這一分心,他漏掉了欒秋說的話,回神時場中已經一片呼喝之聲,沈燈退下,有三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中年人躍上了高臺。
“喜鵲山莊三兄弟,想跟浩意山莊較量較量。”
李舒:“……等等,這三人不是推你為盟主嗎?”
欒秋又側頭:“那日到浩意山莊的只是弟弟,老大老二都在明夜堂使勁。如今有意爭奪盟主之位的只有明夜堂和我們,喜鵲山莊想代表明夜堂出戰,若是明夜堂成了,他們便是大功臣。”
李舒:“……就這樣打擂臺?這也太草率、太隨意了。”
欒秋低低一笑:“不符合你對我們江湖人的印象?”
李舒:“不,完全符合。”
曲渺渺拉拉欒秋衣袖:“不要咬耳朵啦,誰上啊?哥哥不行的。”
“那師姐……”李舒看向于笙,發現她整個人如被冰霜籠罩,他不敢惹這樣的于笙,連忙收好目光,笑道,“要不,我浩意閑人上?”
話音剛落,高臺上咚的一響。;
“喜鵲山莊代替明夜堂出戰,那就由我來代表浩意山莊吧。”上臺之人中氣十足,聲音響亮渾厚,“青松閣歐陽大歌,請指教。”
李舒雖然常把“江湖人卑鄙”掛在嘴邊,但喜鵲山莊這樣的,是他都難以想象的無恥。
還沒等李舒推波助瀾,已經有江湖人喊了出來:“喜鵲山莊要不要臉啊!三個打一個?!”
三兄弟面色絲毫不變,顯然已經聽慣這樣的議論:“我們三人乃一體。”
在江湖人的罵聲和喝彩聲之中,歐陽大歌亮招出手。
他的武器是一把穿著鐵環的銀背大刀,揮動時響得脆亮,啪啪啪三聲,把喜鵲三兄弟的劍招全拍了回去。
全場歡呼,都在為歐陽大歌鼓勁:好!打他們!青松閣干得好!浩意山莊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