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在被窩里的湯君赫睡得很熟,剛剛洗過的頭發還沒干透,有些凌亂地貼在額前,楊煊在空出的床邊坐下來,伸手幫他把額發撥上去,但手背一貼到他的額頭上,他就立刻意識到湯君赫發燒了。
楊煊翻過手認真地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手心里滾燙,他皺起眉,試圖把湯君赫叫起來,低聲道:“你發燒了,我們去醫院。”
湯君赫的睫毛顫了一下,卻并沒有什麼反應,這一覺睡得太香了,他還不想醒。繼而他聽到楊煊在他耳邊說,君赫,醒醒,印象中這還是楊煊第一次這樣叫他,聲音低沉而溫柔,幾乎叫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見叫不醒他,楊煊不由分說地扶著他坐起來,湯君赫這才有些費力地睜開眼,見楊煊脫了身上的外套正朝他身上裹。
湯君赫顯然燒得有些神志不清,但他固執地堅持自己沒事:“我吃了退燒藥,睡一覺就好了。”
“去醫院,聽話。”楊煊把他攔腰抱起來放到床邊。
“我自己就是醫生。”湯君赫小聲地嘟囔。
楊煊半蹲在他面前,將他背起來,開了門朝外走。湯君赫就趴在他后背上,起先胳膊只是松松垮垮地繞著楊煊的脖子,后來越摟越緊,高燒不退的臉頰貼著他的后頸,楊煊的體溫總是有些涼的,讓他覺得很舒服。
恍惚間他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座有著姻緣廟的山上,黑漆漆的山路,他哥哥楊煊背著他下山,身上穿著那間沾著血跡的白襯衫。山路不平,有些顛簸,顛得他頭暈腦脹。
楊煊把湯君赫背到車旁,一只手開了后排的車門,把他放到后座,又俯身幫他系好安全帶,在他退出來,剛想直起上身關車門時,湯君赫忽然哭了。
相比湯小年走的那天,這次他哭得很克制,兩只手捂著臉,眼淚順著手指縫流出來,很小聲地抽泣。
楊煊停下動作,一只手撐著前排的車后座,另一只手放到他頭上揉了幾下,有些手足無措——安慰一個哭得很傷心的人并不在他擅長的范圍之內。楊煊握著湯君赫的手腕,將他捂著臉的手拿開,用自己的那件外套給他擦干凈眼淚。湯君赫發著高燒,哭過的眼睛濕漉漉的,黑沉沉的,跟十年前一模一樣,就那樣定定地看著他說:“別走好不好?”
“好,”楊煊也看著他,神情認真道,“不走了。”
作者有話說
后面沒有虐了,但還有歷史遺留問題要解決
第九十八章
正值下班時間,去往醫院的路上有些堵,湯君赫燒得迷迷瞪瞪,不一會兒便打起瞌睡,頭歪著一下一下磕在車窗上,但他卻渾然未覺似的。
等紅燈時,楊煊回頭看了一眼,湯君赫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聯想到剛剛出門前手心的溫度,楊煊的眉心蹙起來,開口道:“君赫。”
綠燈亮了,他踩下油門跟上前面緩緩啟動的車子。
湯君赫很快有了反應,睫毛顫了顫,模糊地應道:“嗯?”
楊煊稍稍放下心:“車里睡覺會著涼,去了醫院再睡。”
湯君赫這次沒了動靜,楊煊瞥一眼后視鏡,見他又靠著車窗睡著了。
楊煊又叫一聲:“君赫。”
湯君赫又有了反應,還是一樣模糊的語調,有些上揚的尾音:“……嗯?”
他燒得迷糊,聽不進去任何話,但對于楊煊叫他的名字還是有種本能的反應。
五分鐘后,楊煊把車停到醫院的停車場,推門跳下駕駛座,下車拉開后排車門,先把湯君赫攔腰抱出來,讓他站在地上靠著自己,騰出一只手關了車門,然后重新抱起他。
他抱著湯君赫疾步朝急診科走,剛走上樓梯,迎面遇到了坐電梯下來的小宋。小宋剛換完班,正要下班回家,看到楊煊抱著湯君赫,先是一愣,隨即跑上前,有些訝異地問:“湯醫生這是怎麼了?”
她在胸外時常跟著湯君赫做事,楊煊對她有些印象,邊走邊說:“高燒。”
“啊……掛號在這邊。”小宋跑著為他帶路。
湯君赫的臉靠在楊煊胸前,隔著薄薄一層襯衫布料,臉頰的高熱傳到楊煊的胸口,就在他左胸的位置,燒得他的心臟也開始發燙,直至燙得有些疼。
去急診科一量體溫,湯君赫燒到了40.2度,已經有些神志不清。
正值春夏交替的時候,等在呼吸內科輸液室的病人很多,護士好不容易騰出一張病床,楊煊將湯君赫抱到病床上,護士按醫囑給他扎了針,掛上輸液瓶。
小宋去跟呼吸內科的同事要來了毛巾,用冷水浸濕了,擰干疊起來,貼在湯君赫的額頭上,直起身對楊煊解釋道:“配合物理降溫會好得快一些。”
楊煊點了點頭,又道了謝。
平日里的楊煊就給人一種氣勢壓人的壓迫感,這時眉頭微皺,面容冷峻,讓小宋有些打怯跟他說話。她從旁邊拿過一把椅子,搬到病床旁:“您坐吧……得等好一會兒呢。”
“你坐吧。”楊煊把那把椅子讓給小宋,自己在病床邊坐下,把湯君赫額頭上壓在濕毛巾下的一小綹頭發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