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煊也看著他:“嗯。”
兩人一轉身,護士站的幾個小護士都伸長了脖子看過來,眼睛放光。小宋一回去,就被拉著胳膊問東問西:
“湯醫生的哥哥是做什麼的啊?”
“不是說關系不太好嗎?看著也不像啊。”
另一個問得直切要害:“有女朋友了沒?”
小宋伸手打開拉著自己胳膊的幾只手,笑道:“你們問我,我還想知道呢!”
湯君赫走在前面,推開湯小年病房的門。周阿姨聽到推門聲,轉身站起來:“湯醫生過來了。”隨即看到了站在他身后,高他半頭的楊煊,“湯醫生的哥哥也過來啦。”
湯君赫走到湯小年病床邊:“周阿姨,我媽媽今天怎麼樣?”
“你早上過來的時候就沒醒,現在還一次也沒醒過呢。”
湯小年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眼睛緊閉著,身上插滿了管子。湯君赫俯下身,小聲地叫:“媽。”
湯小年沒反應,他拉著她干瘦的手,又叫了一聲。幾聲過后,湯小年的眼皮才微微抬起,半遮著無神的雙眼,看向湯君赫。
湯君赫側了側身,讓她看到站在一旁的楊煊。
湯小年的手指在湯君赫的手心里動了動,眼神似乎亮了一下,但只是微弱的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緊接著閉上了眼睛。
湯君赫知道湯小年神志不清,連睜眼和說話這樣再簡單不過的事都有心無力。
周阿姨搖了搖頭,嘆氣道:“今天狀態又不好。”
湯君赫直起身,垂眼靜立了片刻,側過臉對楊煊說:“我們出去說吧。”
楊煊的目光從湯小年身上移開,點了點頭,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湯君赫站在病房外的窗邊,面對著楊煊,有些愧意地說:“對不起,前幾天每天中午她都會醒一會兒的,但今天身體狀態不太好,可能要讓你白跑一趟了。
”
這話說完,過了幾秒卻沒等來楊煊的反應,湯君赫這才抬起眼皮,看向楊煊。
楊煊的面色很沉,見他看向自己,才開口道:“你跟我說話,一定要用這麼客套的語氣麼?”
湯君赫的眼神微微閃爍,情緒在眼底劇烈地波動了一瞬,然后竭力平靜道:“不然呢?”
楊煊微低著頭看他,目光近乎逼視:“我問你幾個問題。”
湯君赫偏過臉看向窗外,當著楊煊的面,他的心悸又犯了,心跳得很快,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指尖有些發顫。
楊煊問:“你為什麼叫我來這里?”
湯君赫過了幾秒才回答:“不是我叫你來的,是我媽……”
“好,”他還沒說完便被楊煊打斷繼續問,“那我再問你,你媽為什麼叫我過來?”
湯君赫艱澀開口:“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也許是因為曾經……”湯君赫聲音很輕地說。距離太近了,他感覺到楊煊的氣息包裹著自己,無孔不入地滲進他的身體里,他一向很喜歡楊煊身上的味道,可是現在卻有些呼吸不暢。
“因為曾經什麼?”楊煊的頭更低了一些,偏過臉看著他,那姿勢看上去像是要吻他,“曾經的事情,你打算就這麼逃避過去?”他幾乎是有些咄咄逼人地湊在湯君赫耳邊低聲說,“湯醫生,你過得真的好麼?”
湯君赫看到楊煊說話時上下滾動的喉結,他想到那晚在楊煊面前縮到墻角的十三,或許現在的自己跟十三沒什麼兩樣,只是強撐著一副冷漠的皮囊罷了。
他剛想開口,病房門被從里面拉開了,周阿姨探出頭,看到他們挨得很近的姿勢,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回過神說:“湯醫生,你哥哥還沒走啊,太好了,你媽媽剛剛醒了,你們快進來吧!”
見有人出來,楊煊直起上身,與湯君赫拉開剛剛過于親密的距離。
“哦,好。”湯君赫應著,“那您先去休息吧。”
周阿姨走后,湯君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推門前側過臉跟楊煊說,“記得你昨晚答應過我的。”
楊煊則放低聲音道:“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過?”
湯君赫伸手推開門,先一步走進去,楊煊則跟在后面,進去后反手帶上門。
湯小年被周阿姨扶著坐了起來,上半身倚在床頭上,湯君赫拿起一個枕頭墊在她腰后:“餓不餓?”
湯小年沒回答,頭靠在豎起來的枕頭上,目光掃過擱在一旁柜子上的水果:“小煊還帶了水果過來,你肯過來,我就已經很意外了。”
楊煊則平靜地說:“看望長輩是應該的。”
湯小年抬了抬那只插滿針管的手:“你坐啊,你這麼高,阿姨抬頭看著你太累了。”
湯君赫把椅子拿過來,楊煊伸手接過,在湯小年病床旁坐下來。湯君赫則倚著一旁的陪護床。
“什麼時候回來的?”湯小年看著楊煊問。
“一個月前。”
“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走了。”
湯小年點點頭,又問:“小煊這些年在做什麼工作?”
“以前在部隊,現在要轉業到公安系統。”
“你姥姥和姥爺的身體都還好啊?”
“都還好。”
她問得事無巨細,楊煊也一一答了。他的語氣顯得客氣而疏離,像面對著一個素無恩怨的陌生人。上一輩的糾葛經過了十年的離散,似乎已經煙消云散了。
“我看著你啊,就想起你媽媽來,”湯小年又陷入了回憶中,“我剛懷孕的時候,知道楊成川結婚了,氣得我……我拿著那張化驗結果就去了他家里,我那時候就想,我過得不好,也不能讓他們過得好……”湯小年說到一半停下來,緩了幾口氣才能繼續說下去,“那天下午,我到了你家門口,剛想敲門來著,門就突然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女人,懷里抱著一個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