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我去洗把臉。”湯君赫說完,將論文放到茶幾上,走進洗手間關了門。小貓試圖跟在他后面進去,被堵在了門外,抬起爪子撓了撓門,里面沒反應,只好悻悻地調頭往回走。
楊煊低頭看著那只貓——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橘色家貓,很小一只,有些怕生,會故意繞開他走,右后腿似乎有些跛。小貓走到墻角,低頭用爪子扒拉著空了的食盆。
湯君赫擰開水龍頭,俯下身用涼水潑了幾下臉,眩暈感這才稍稍減輕了一些。他直起身,后背靠到一側的墻上,冰涼的瓷片透過衣服的布料貼到他的脊背上。
他有些失神地看著衛生間明亮的頂燈,想到楊煊就在門外,心臟就止不住地在胸腔里橫沖直撞。
他喝醉了,這一點不光他自己知道,楊煊心里也一定很清楚,那他還跟自己上來做什麼?
天知道在楊煊摟著他上樓的時候他腦子里在想什麼,關于欲望和荷爾蒙,關于曾經的肌膚相親,關于十年前那場隱秘的、不可告人的悖德之情。他總是避免去想這些事,可是關于它們的記憶卻絲毫沒有減退。
當年的楊煊說得沒錯,有時候記性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醉酒后的欲望和渴念極難克制,它們像是混在了酒精里,跟隨著血液進入心臟,然后滲入四肢百骸,蠢蠢欲動地翻涌著。
自打十年前楊煊走了之后,有幾年湯君赫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從那之后,他的欲望開始變得極其淡薄,偶爾幾次的自瀆也不過是出于生理需要而草草打發自己。
而現在楊煊回來了,他的欲望似乎也來勢洶洶地回來了——真是奇怪,已經十年了,湯君赫有些發怔地想,那現在的欲望是關于十年前的那個楊煊,還是門外的這個楊煊的呢?
或許醉酒后可以做一些荒唐的事情,就當是完全喝醉了——事實上他也的確喝醉了,只不過離不省人事還差一些而已——反正酒精是最好的借口,不是嗎?而至于明天酒醒后會怎麼樣,那就等酒醒后再說吧。畢竟人這一生,清醒的時間太多了,糊涂的時間卻只有片刻光景而已,難得糊涂啊。
湯君赫抬起胳膊胡亂擦了臉上的水,剛想伸手拉開門,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看,是麥澤。
接起來,那邊問:“到家了沒?”
“到了。”湯君赫說。
“那真是你哥啊?”麥澤挺感興趣地問。
“嗯。”湯君赫又靠回墻上。
“沒聽說過你有個哥啊!我還以為你突然開竅,趁著醉酒放飛自我呢。”
“你以為我要搞一夜|情?”
“哈哈哈哈也可以不是一夜|情啊,可以是好多個夜麼~對了,你哥看上去還挺酷的,下次給我們幾個介紹介紹,一起吃個飯唄,要不還真不太敢搭話。”
“下次再說吧。”湯君赫低著頭說。
門外的客廳里,楊煊走到小貓面前,半蹲下來看著它,然后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頭頂。小貓立刻如臨大敵地弓起了背,畏懼地朝墻角縮了縮,圓圓的眼睛緊盯著他。
楊煊的手一下又一下撫過它的頭頂,小貓卻絲毫沒有放松下來。
衛生間里傳來一陣手機鈴聲,隨即是湯君赫說話的聲音,楊煊聽著門內傳來的聲音,有些分神,手上的動作也慢下來。
一直繃緊脊背的小貓這時瞅準了時機,伸出爪子,迅速在他的手背上撓了一下。
楊煊這才回神,垂眼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被撓出了兩道血印子。
他抬眼看向小貓,小貓朝后縮了縮爪子。
湯君赫打完電話,從衛生間走出來。楊煊正半蹲著背對他,小貓在墻角畏縮著。
聽到腳步聲,楊煊站起來,不動聲色地將那只被撓傷的手抄到兜里。
小貓這才敢離開墻角,走到湯君赫的腳邊縮成一團。
“它有點怕生。”湯君赫俯下身,將小貓抱起來。
“多大了?”楊煊問。
“不知道,樓下撿到的,四五個月吧。”
“叫什麼?”
“十三。”
“十三,”楊煊重復了一遍,又問,“怎麼會叫這個?”
“十三號那天撿到的,就叫十三了。”湯君赫垂眼看著貓。
“跟你挺有緣的。” 小貓在湯君赫懷里老實下來,楊煊伸手在它腦袋上摸了兩下,然后說,“那我走了,你早點休息吧。”
湯君赫抬眼看著他。
楊煊忽然笑了笑,意味不明,然后用那只摸過貓的手揉了揉湯君赫的頭發,收回手,走到門口,推開門走了出去。
湯君赫站在客廳,看著門合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懷里的貓小聲地叫了一聲,他俯下身將貓放到地面上,看著它跑走了,自己坐到沙發上,頭后仰靠著椅背,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愣神。
第八十八章
醉酒后本應倒頭就睡,但湯君赫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地失眠了。十三倒是睡得很香,雪白的肚皮翻到一側,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躺到半夜,湯君赫從床上起身,把枕著他胳膊熟睡的十三抱到一邊,趿著拖鞋去藥箱里翻出安眠藥吃了,又拿出其中一個藥盒,翻過來看背面的說明——是之前吃過的抗焦慮藥,已經過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