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們還在高一,他跟楊煊雖是同班,但卻談不上多熟——除了跟籃球隊的十幾個成員在日積月累的訓練中發展出了兄弟情誼,楊煊一向不怎麼愛搭理旁人。
馮博跟籃球隊的其中一個隊員是初中同學,關系還算不錯,那天下午他便借著這層關系加入他們,在體育館里打了一場練習賽。一場比賽結束后,十六中的人也來了,他們一看就是來挑事的,放著空場地不用,非要揚言和一中的幾個人比劃比劃。不久前的市籃球聯賽上,十六中的人屢次犯規沖撞一中隊員,甚至將其中一個主力隊員撞到腿骨骨折不得已中途退場,靠著見不得光的手段拿到冠軍。
這天下午,一中的幾個人窩著一肚子火應戰,反正不是正式籃球比賽,他們以牙還牙,看準了就撞,都是十六七歲血氣方剛的少年,一場練習賽打得像一場群架。馮博到底比較業余,不光水平比籃球隊的隊員差一大截,體形也沒法跟其中任何一個人相比。他被撞倒在地上,惱羞成怒地沖著撞他的那人吼:“操,高澤你他媽就是一條瘋狗!”
那個叫高澤的十六中男生俯下身揪著他的領口,揮拳便揍,他的慘叫聲成了助燃的火種,一場蓄勢待發的群架就此拉開混戰。馮博被揍得縮在地上抱著頭,毫無還手之力,嘴上卻不肯認輸,挨著揍還斷斷續續地罵:“媽的婊/子生出你這條瘋狗,你他媽還敢出來見人,你媽就是一賤三,生出來你這個賤種……”那人揍得越狠,他罵得越臟。
到后來被楊煊從那人的拳腳下拖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完全看不出什麼人樣了。高澤就是市聯賽上對著一中隊員下黑手的主力之一,楊煊出手自然不會留力。這場架打得頗有種豁出去的狠勁兒,楊煊的每一拳都帶著戾氣,拳拳到位,將高澤逼到墻角上揍,高澤被揍得狼狽,嘴上卻比馮博硬氣,怎麼也不肯道歉討饒,憋著勁伺機還手。馮博被打成了一臉熊樣,但興致卻不減,縮在一旁給楊煊加油:“煊哥加油,打死這個狗/娘養的!”
當時的場面極其混亂,籃球館的老板勸架無力,打電話報了警,這場群架最終以十幾個人浩浩蕩蕩進局子為句號,開始得倉促,結束得混亂。
當時司機陳興去派出所接楊煊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鼻青臉腫的馮博。馮博他爸是潤城有頭有臉的生意人,陳興便賣了個人情,借著楊成川的名頭將他一塊接了出來。
出來之后,馮博還不忘跟楊煊道謝:“煊哥,今天謝謝你幫我揍那個婊/子養的,往后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跟我說。”
楊煊沒把他這句話當回事,只是問:“你認識十六中的高澤?”
“啊,”馮博費力地睜著被打腫的眼說,“他媽是我爸的三兒,別看那條瘋狗長得比我高,論起來我可算是他親哥。”
“那你媽呢?”過了一會兒,楊煊突然又問。
“我媽?我媽在國外逍遙呢,”馮博疼得直吸氣,“她管不了我爸,也不想管,捎帶著連我也不管了,自己去國外過好日子了。”
“想開了也挺好,”楊煊當時淡淡道,“總比被氣死了好。
”
第五十八章
馮博眼睜睜地看著楊煊轉身進了教室,握起拳頭在身后的墻上捶了一下。
“還不回教室?”英語老師拿著一沓試卷走過來,看他一眼,“看看你的完形填空做成什麼樣了。”
以往馮博通常會嬉皮笑臉地跟老師說笑兩句,但今天他只是應了一聲便朝教室走,走進教室的時候,他特地朝湯君赫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想到湯君赫也在看他,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陰冷。
在他看來,湯君赫跟高澤一樣可恨,只不過他們一個靠武力揚威,一個靠心機上位而已。他坐下來之后,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后又放了回去。
湯君赫看著他將手機裝回褲兜里,一個計劃在他腦中漸漸成形……他要將馮博施予他的惡意一舉報復回去,包括剛開學那次馮博朝他扔籃球,包括上次他故意錯誤引導他上山去找楊煊,當然也包括幾天前他試圖引誘他吸入那支會誘人成癮的煙……
這就意味著他要在那支煙和馮博之間建立一個直接而有力的證據,一個誰也無法否認的證據,一個讓馮博百口莫辯的證據。
——這本來就是馮博自己做下的事情,湯君赫想,他現在要做的,不過就是將事情推入到原有的軌道之中,讓惡人得到應有的報應而已。就像周林為了逃生匆忙逃走,卻猝不及防地被車撞死一樣理所應當。
這個計劃在腦中成形之后,湯君赫開始隨時隨刻地觀察著馮博,尤其觀察他手里的那個價值不菲的手機。
作為一個家境豐厚的紈绔,馮博并不甚寶貝自己的手機,有時下了課去衛生間,他會將手機朝桌洞里隨手一扔,人就跑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