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記得剛開學那次,湯君赫將楊煊的籃球直接扔到了后山上,雖然體格相差甚遠,但這個不合群的好學生似乎并不是想象中那麼好惹。他們等著湯君赫惹惱楊煊,然后被他當眾教訓一頓——楊煊靠打架而威名遠揚,但大多數人卻并沒有親眼目睹過。
然而,令他們掃興的是,這個所謂的“懲罰”進行得相當順利,楊煊將煙盒打開,推到湯君赫面前,示意他自己拿一支出來。湯君赫也并沒有想象中那種惱羞成怒的反應,只是平靜地抽了支煙出來。
KTV里燈光閃爍,刺目的彩光伴隨著動感的韻律從一角打到另一角,晃得人頭暈眼花,屋子里光怪陸離,所有的東西都失了原本的顏色。湯君赫甚至都沒有仔細看一眼那個煙盒,他只是直直地看著楊煊,從里面抽了一支出來。
——“今晚無論如何都不要抽煙。”
——可是楊煊要教他,他又怎麼能拒絕?
看著那只青藍色的煙被湯君赫用指尖捏了出來,楊煊的瞳孔幾不可見地驟然一縮。剛剛做下的那個關于命運的決定立竿見影地起了作用,難道是命運在指使著他利用他弟弟報復湯小年嗎?
“哥,”他看著湯君赫的嘴唇在晦暗的燈光下一張一合,“打火機。”那雙貓似的眼睛看著他,像是沒有摻進任何雜質的黑瑪瑙,跟頭頂瘋狂律動的燈光格格不入。
——“亦可用于催/情。”在沒有被催/情的情況下,眼前這張臉上都曾閃過那種無辜而引誘的神情,若是真的被催/情了又會怎麼樣呢?
楊煊從煙盒里拿出了另一只煙,咬到嘴里,拿出打火機,劃出火將煙點著了,他抽了一口,然后朝湯君赫抬了抬下巴,將打火機朝他推過去,示意他示范做完了,該輪到他了。
湯君赫學東西一向很快,這次他連順序都學得一模一樣,他學著楊煊,將那只青藍色的煙含到唇間,然后拿起桌上那個金屬質感的打火機,拇指劃開蓋子,“呲”的一聲輕響,火苗躥了起來。
他垂著眼,密密的睫毛蓋下來,在下眼瞼上投出一排參差不齊的暗影,微微顫動著。他將打火機朝煙的一端湊過去,金黃色的煙絲被點著了,冒出一縷淡青色的煙霧。
湯君赫抬眼看著楊煊,他吸煙的樣子看上去和平時完全不同,無辜少了幾分,引誘多了幾分,含著煙的兩片嘴唇被青藍色襯得尤為嫣紅。
楊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沒待湯君赫吸上一口,他伸出手,將那支煙從他弟弟的嘴唇間抽了出來,然后轉頭抬眼看著馮博:“可以了吧?”
馮博愣了愣,才回過神:“啊?這就完了?”
“還要怎麼樣?”楊煊皺起眉,神情中有些不耐。
“起碼要抽一口啊……”馮博看向旁邊的人,試圖尋找認同,“對吧?提前說好規則的。”
“這樣就可以了。”楊煊不容置疑地沉聲道,像是說給馮博聽的,又像是說給湯君赫聽的,說這話的時候,他伸手揉了下湯君赫的頭發,動作算不上溫柔。
而那只青藍色的、還燃著金黃色火星的煙,被他按到另一只手心的掌丘上,硬生生地捻滅了。
第五十四章
“不玩了不玩了,”有人喊著,“都快十點了,再唱一會兒該回去了。”
包間里又恢復了熱鬧的氣氛,楊煊坐回靠墻的皮質沙發上,拿起先前放在桌上的那瓶啤酒,一口氣灌了大半瓶下去,然后后背重重地倚到沙發背上,他仰著頭,閉著眼睛,眉頭緊鎖。
湯君赫扭頭看了看他,伸出手去握他的手,可楊煊卻不動聲色地把手掙開了。
應茴說話算話,真的唱了那首《紙飛機》,聲音溫柔而纏綿,大抵在場的人也都鬧得累了,一時沒人大呼小叫,都靜下來聽她唱歌。
“王子騎白馬,月亮不見啦,還有貓咪追著尾巴有多傻,小時候的記憶好無價……”
馮博轉頭看向楊煊,他不明白怎麼都到了最后一步,只差吸上一口,楊煊卻收手了,明明他以前從不是這樣舉棋不定的人。然而一扭頭,他就撞上了湯君赫直直看過來的眼神。屏幕墻上,MV畫面一閃一閃,光打在湯君赫的臉上,讓他看起來白得像個假人。
那雙漂亮的眼睛此刻像極了一雙幽深的貓眼,盯著他看的時候一眨也不眨,冷森森的,沒來由地讓他的脊背瞬間攀上一股涼意。
馮博下意識避開目光,回過神來才惱怒自己剛剛在怕什麼——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搞得陰森森的,有什麼好怕的?但他再回頭時,湯君赫已經收回了目光,
“哥,”湯君赫轉過頭看著楊煊,小聲說,“我們回去吧。”
楊煊睜開眼,仰靠在椅背上的頭轉過來看他,那雙因為微凹而顯得尤為深邃的眼睛,在剛剛那短短的幾分鐘內混入了明顯的血絲,聲音聽上去啞得令人心驚:“嗯,走吧。”
見楊煊帶著湯君赫推門出去,馮博梗著脖子不作聲,倒是王興淳扭頭問他:“煊哥,你這就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