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君赫說。
楊煊朝那個小口子呼呼吹了兩口氣:“吹吹就不疼了,快到醫院了。”
天色已近黃昏,有些起風了。湯君赫剛剛在水里滾了一圈,從頭到腳都濕漉漉的,風一吹,便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寒顫。
“你冷嗎?”楊煊轉頭看著他問。
“有一點,”湯君赫已經不哭了,懂事地說,“我們快走吧,走快一點就不冷了。”
“把衣服脫下來。”楊煊扯著湯君赫身上那件濕透了的小T恤說。
湯君赫哭過的眼睛濕乎乎的,小狗似的看著他哥,不解地問:“為什麼呀?”
楊煊也不說,只是扯著他的衣服,催他趕緊脫下來。
湯君赫不脫,他不想光溜溜地走在大街上。
楊煊有點急了,有些粗暴地抓著君赫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幫他把衣服脫了下來,然后又扯著自己的T恤,從頭上揪了下來,套到君赫頭上,說:“穿我的。”
“那你穿什麼?”君赫抓著楊煊的衣服,套到脖子上看著他問。
“我穿你的,我熱。”楊煊說著,眨眼間就把君赫的衣服套到了自己身上。
湯君赫比他矮了一個頭,衣服自然也小了不止一碼,楊煊勉勉強強地穿到身上,把T恤穿成了一件露臍裝,露出白花花的一截肚皮。
湯君赫被他的樣子逗笑了,看著他咯咯地笑個沒完沒了。
“趕緊穿你的,”楊煊抓著他的胳膊,把他塞到了自己的T恤里,又伸手打了一下他的頭,兇巴巴地說,“不準笑。”
“哥哥,你怎麼對我這麼好,”湯君赫穿上了楊煊的衣服,發自肺腑地說了一句,“你要是我親哥就好了。”
楊煊拉著他的手,隨口說道:“我就是你親哥。
”
到了醫院之后,楊煊領著湯君赫走進大廳,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
有年輕的護士注意到這兩個穿著奇怪的孩子,走過來彎腰問:“小朋友怎麼了?找人嗎?”
“我弟弟受傷了,”楊煊把湯君赫捂在額頭上的手拿開,“額頭磕破了。”
“哎呀,流了這麼多血,”護士看到君赫手里被血染紅的紙巾,心疼道,“來來來,姐姐找醫生給你包扎一下。”
楊煊陪湯君赫走到了兒童病房,看著醫生開始給他處理傷口,在一旁悄悄拉了拉那位護士的衣角,小聲說:“姐姐,我沒帶錢,現在回去取,你能幫我看著我弟弟嗎?”
他說話像小大人似的,那護士看著有趣,點點頭笑著說:“你放心去吧,你弟弟交給我好了。”
醫院離家兩公里,楊煊飛快地跑回去,一秒鐘也不敢多休息,到家就翻出自己的小熊存錢罐,抱著就往回跑,連衣服都沒顧得上換。
氣喘吁吁地跑回醫院的時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差不多風干了。君赫包扎好了傷口,坐在護士姐姐給他指定的座位上等哥哥,他有點困了,正靠著墻打瞌睡。
護士見楊煊回來,走過來逗他:“你怎麼穿這麼小的衣服呀?”
“這是他的衣服,”楊煊指了指墻角的湯君赫,“他掉水里了,衣服都濕了。姐姐,要交多少錢呀?”他把小熊存錢罐的頭擰下來,從里面掏出了一沓錢。
“你帶這麼多錢干什麼啊,”護士看著他手上卷起來的一沓一百塊,趕緊把楊煊拉到一邊,“快點藏好,被別人看到了會搶走的。”
“沒人敢搶我。”楊煊天不怕地不怕地說。
護士見他年紀不大口氣不小,憋著笑問:“那是你弟弟?”
楊煊點點頭。
護士帶他去交錢,路上有意逗他說:“你弟弟剛剛流了好多血,要輸血的,我們這里沒血了,你說怎麼辦呀?”
楊煊半信半疑地回頭看君赫的方向:“他不是已經包扎好了嗎?”
“包扎好了也要輸血呀,”護士一本正經地糊弄他,“你看他都沒精神,在打瞌睡,你愿不愿意把你的血輸給你弟弟?”
楊煊毫不猶豫地抬起胳膊說:“輸吧,我有好多血,可以分他一半。”
“騙你的。”護士捂著嘴笑,“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楊煊也不生氣,糾正她:“我不可愛,我是帥氣,我弟弟才可愛。”
那天晚上,楊成川看到湯君赫額角厚厚的紗布,問清楚原因之后,他摁著楊煊的脖子,對著他的屁股,不由分說地就是一頓胖揍,一邊打一邊問他:“以后還去不去河邊玩了?長本事了你,不讓你去不讓你去,你還敢帶你弟弟去!”
楊煊也不說話,梗著脖子不肯掉眼淚。挨了揍之后,他晚飯也沒吃兩口,回到自己房間里生悶氣,也不知道在氣什麼。
他一走,君赫也沒心情吃飯了,頻頻回頭,心思從飯上飛到了那扇緊閉的門后。
楊成川給湯君赫的碗里夾了菜說:“不管他,犯了錯還吃什麼飯,來君赫,我們吃我們的,多吃點。”
湯君赫低著頭嘟囔道:“不是哥哥要帶我去河邊的,是我非要讓他帶我去的。”
楊成川哭笑不得,沒想到這兩個兒子從出生到現在,總共還沒在一起待過20天,居然學會了互相頂罪。他拍拍君赫的頭說:“你喜不喜歡哥哥?”
君赫點點頭:“喜歡。
”
楊成川又放低了聲音問:“那你喜歡爸爸嗎?”
君赫抬頭看著他,眼神有些抗拒。楊成川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他的小兒子原來知道他就是爸爸,只是不愿認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