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生走后,梁思喆又半蹲下來,看著小小白,摸了摸它的頭,又握了握它的爪子。
年前小小白做手術那次,他還在國外拍戲,沒能趕回來,是許云初來陪它做的手術。從那時起,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小小白今年隨時有可能會走。可真等到這一刻到來,還是有種揮之不去的無力感和疲憊感。
人生真是無奈,十年前陪伴著自己的父母猝然離世,十年后連唯一陪著自己的狗也要走了。
恍然間,十年前接到秦亦莊打電話告知他小小白出生的消息,他拍完夜戲,飯也沒顧得上吃,打車回茵四看它的那一幕,像是還近在眼前一樣。
他還記得在茵四昏黃的路燈下,自己小心翼翼地把肉球一樣的小小白抱起來,頓時笑出了聲,曹燁說給它取名叫“小小白”,但沒想到它居然長得這麼像凱撒。
再往后數,在北京拍《紅男紅女》的時候他每天回家,夜戲常常拍到很晚,小小白也跟著自己餓肚子,不知道胃病是不是在那會兒就落了根。
每部戲殺青之后,把小小白從許云初那里接回來,就好像是一段人生分隔的儀式。不拍戲的時候他不常出門,沒有小小白陪著,日子不知道該有多無趣。
沒想到這十年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溜走了,互相陪伴的日子眨眼間就走到了頭。
曹燁陪梁思喆一起蹲著,看著小小白,又轉過臉看了看梁思喆。
相比開車那會兒的焦躁,梁思喆現在看上去又把情緒收了起來,像是已經接受了塵埃落定的結局,但曹燁總覺得他身上有種壓抑而深沉的哀傷。
“我接它回去吧,”曹燁輕聲說,“我在北京,可以好好照顧它,說不定情況會有好轉。”
“會麼?”梁思喆問了句。
“會吧。”曹燁安慰他,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沒底。
“思喆,你航班晚上八點起飛,”許云初在后面提醒道,“早點吃些東西就去機場吧。”
“嗯,”梁思喆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是該過去了。”劇組就快開機了,他得提前到場,得進入情緒,得做好萬全準備,不可能被一只陪了自己十年的狗牽絆住腳步。媒體和觀眾都說他做事任性,可對于拍戲這件事他從來也沒任性過,劇組幾百號人的時間和努力耽誤不得,這一點他從來都知道。
“我送你過去,”曹燁說, “一會兒再回來接小小白。”他也知道開機時間一旦定下來,如果梁思喆臨時改變計劃,到時候不知又會招來怎樣的罵聲。
“這里有我看著,”許云初說,“思喆你安心過去吧。”
“嗯。”梁思喆應了一聲,又低頭看了小小白好一會兒,然后摸了摸它的頭,聲音很低地說了句“謝謝你”,才起身走出病房。
曹燁跟著他走出去,出了寵物醫院,梁思喆走到副駕駛一側,拉開車門矮身坐進去。
“想吃點什麼?”曹燁坐進去,啟動車子問。
“隨便吃點吧。”梁思喆說。
寵物醫院距離洛蒙不遠,曹燁提前給會所的廚師長打了電話,讓他準備幾個菜。
到了洛蒙之后幾個菜很快上齊,但梁思喆沒吃多少,只喝了一碗粥,其他菜都只是象征性地動了兩下筷子。
一桌菜剩了大半,但兩人都沒什麼食欲,待了片刻便動身前往機場。
去機場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梁思喆從后排車座拿了一件黑色的連帽外套穿上,他把兜帽拉上,戴著黑色口罩,倚在后座上,一直側過臉看著窗外。
他把一張臉遮得很嚴實,也不開口說話,曹燁開車間隙側過臉去看他,卻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
曹燁沒見過他這模樣,停在紅綠燈路口的時候忍不住叫他:“梁思喆。”
片刻后梁思喆才應了一聲:“嗯?”
“你別太擔心,我會照顧好小小白。”
“嗯。”
紅燈變了綠燈,另一側車道有車輛駛過,車燈晃過梁思喆的側臉,但那光很快又從他臉上消失了。
余下的路就再也無話。曹燁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小小白的離開似乎已成定局,誰也不知道讓它多活幾天,于它來說到底是不忍還是殘忍。
到了機場,宋清言已經提前聯系好機場的工作人員,開了VIP通道,跟機場地勤一起在通道入口等梁思喆。
走到安檢口,梁思喆腳步頓住,轉過身看著曹燁:“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他的嗓音聽上去有些啞,透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疲憊。
他戴著兜帽和口罩,兜帽有些寬,在他臉上罩出大半陰影。兩人面對面站著,曹燁跟他對視,這才看清梁思喆的表情,挺直的鼻梁把口罩撐得很高,再往上看那雙微凹的眼睛,此刻眼圈有些微微發紅。
心臟好像忽然就被揪了一下,有點疼。大腦還沒做出決定,身體已經產生了本能反應,曹燁上前一步,抬手抱住他,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膀:“沒事的梁思喆,小小白會好起來的。
”
梁思喆“嗯”了一聲,也抬起一只手攬住他的肩膀,頭低下來,額頭抵在他的肩上:“回去的路上慢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