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梁思喆側過臉看他。
“居然知道我怕熱,還偷偷給我安空調,你比林彥對我還好。”
“是麼……”梁思喆笑了笑。
“我決定了,以后我也當導演,”曹燁撂狠話道,“我們倆一起拍一部片子,把我爸比下去,讓他狠狠地撲街。”
“撲街”倆字說了粵語,口音聽上去有些喜感,梁思喆被他逗笑:“真的假的,你不是不想當導演?”
“唉,是啊,”曹燁很快泄氣道,“當了導演會很煩,而且他是天才,我肯定不會比他導得更好了……那到時候萬一撲街的是我豈不是會很慘?”
“是挺慘的。”梁思喆笑道。
“那你還會演我的電影麼?”
“不會吧。”
“你怎麼能這樣?”曹燁收緊勾著他脖子的那只手臂,脅迫道,“你演不演?”
他色厲內荏,其實手上沒用多大勁,梁思喆配合道:“好,我演。”
“演誰的?我的還是我爸的?”
“演你的,”梁思喆笑道,“要撲一起撲吧。”
“誰說會撲的?”曹燁偏過臉瞪著他,“我們不會撲的。”
“行,”梁思喆順著他,“不會撲。”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給自己的離開設定了期限,那之后時間似乎過得尤其快,一眨眼劇本就討論到了結局,手指捏上去只剩下薄薄幾頁。
小滿上完小提琴課,背著小提琴回家,路過彭胭租住的那棟樓時,他停下腳步,猶豫片刻后邁上樓梯。他偷偷尾隨彭胭來過這里,但沒敢跟著她上樓,所以并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他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找過去,趴在門上聽里面的動靜,透過細小的貓眼看門內漏出的一絲光亮。上到倒數第二層,他聽到樓上家具摩擦地面發出的尖銳聲響。
他快步跑上去,聽著門內女人歇斯底里的咒罵聲、男人粗重的咆哮聲以及重物在墻上的重擊聲。
那男人在毆打彭胭,小滿意識到這個事實,隔著一扇門,彭胭斷斷續續的咒罵聲不斷傳出來,他有些恐慌地想彭胭也許會被打死。
他開始抬手大力地拍門,門內的動靜果然停了下來,繼而傳來男人粗魯的聲音:“誰啊?”
“樓下,”小滿竭力鎮定,他把小提琴從背上取了下來,緊緊攥在手里,“你家漏水。”
男人罵著臟話給他開門,剛打開一條縫,彭胭不知哪來的力氣,抄起一旁的凳子,撲過去朝他的后腦勺狠狠扔過去,被男人躲了過去,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被激怒的男人失去理智一般地要奪過凳子毆打彭姻,這時小滿從門縫中擠了進來,高高揚起自己手里的小提琴,用力地砸向他的后腦勺,小提琴擊中腦干,男人踉蹌了一下,小滿失控一般地拿著小提琴,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向他的腦后……
梁思喆記得那天晚上他們在天臺上討論這一幕,他坐在天臺邊,曹燁半蹲在一旁,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說小滿為什麼會失控?”曹燁從劇本抬頭看向梁思喆,“明明前幾下重擊就能讓那個男人昏迷過去,但是他最后卻把他殺了。”
這劇本的基調一直都是晦澀且壓抑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小滿的情感變化是劇本的暗線,它在逐步地、不易察覺地累積,然后在最后一幕高潮中實現爆發。
小滿和彭胭之間的關系寫得很朦朧,乍一看他們似乎都談不上有什麼關系,劇本里他們同框出現的幾幕,都談不上什麼有很深的交集。
比如彭胭洗完澡出來,小滿偷偷地從臥室的門縫里看她,他希望他媽媽芳姨可以把自己叫出去,給彭胭拉一首小提琴曲,但芳姨看不上彭胭卻又嫉妒彭胭,她從來也不跟彭胭多說一句話,也不讓小滿跟她多說一句話。
比如小滿出去倒垃圾,回來時看見彭胭坐在墻角的樓梯上,點了一支煙很慢地抽著。他看呆了,站在原地,彭胭招手叫他過去,他有些局促地跟她坐在一起,彭胭是個很有風韻的女人,小滿卻只是個懵懵懂懂的少年,女人給少年抽了一口煙,他們誰也沒說話,靜靜地坐在那里吹風。
余下大量的畫面,都是小滿單方面的窺視和跟蹤,劇本里出現最多的畫面,就是小滿透過一條很細的門縫,從他那間逼仄的臥室里朝外看著洗完澡濕漉漉的彭胭。
小滿為什麼會失控?梁思喆也在想這個問題,他總覺得不把小滿的感情捋清楚,就沒辦法知道他失控的原因……彭胭被男人家暴強奸,只是導致小滿失控的導火索而已,卻不是他失手殺人的深層原因。
他這樣想著,曹燁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你說……小滿對彭胭是什麼感情?”
“應該是有點羨慕吧。”梁思喆說了最淺層的原因。小滿對彭胭最初的好奇,就是因為他們似乎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他閉塞而壓抑,彭胭卻看上去活得放縱而恣意。
“羨慕?好像是有一點,應該還有感激?”曹燁想了想說。
劇本里有一幕,小滿背著小提琴走進巷子,又被那群小混混圍住要錢,那次是彭胭幫他解了圍,她從錢包里掏出錢扔在那些混混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