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來一看,是程韻打來了電話。
警局有事?孟釗這樣想著,接通了電話,還沒來得及開口,程韻便在電話里語氣急促道:“釗哥你在家嗎?現在能看電視嗎?”
“我在外面,可以回去看,怎麼了?”
“省臺做了一個關于你那件事的專題訪談,邀請了周明生教授,你一定要回去看看!”
“行。”聽著電話里程韻語氣急促,孟釗沒多問,掛了電話,他握住陸時琛手,拉著他快步往回走,“走吧,我們回酒店。”
“怎麼了?”陸時琛問。
“周明生教授你還記得吧?當年還是你翹課去求他幫我舅舅翻案的。” 孟釗解釋道,“程韻說電視臺邀請他去談談我打人的事情,要我趕緊回去看看。”
兩人幾乎是一路跑回了酒店,推門進屋,孟釗快步走到茶幾前,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然后跟陸時琛一起坐到沙發上。
主持人已經做完了開場白,周明生拖著病軀走上臺,因為不久前的那場中風還沒完全康復,周明生看起來腿腳還不太靈便,走起路來有些顫顫巍巍。
主持人趕緊走上前扶住周明生,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
兩人坐下來,女主持人先是寒暄道:“周教授您好,您在身體不便的情況下還能來參加節目,真的是非常感激你。”
隨后她很快切入正題:“之前暗籠專案組主要負責人孟釗毆打嫌疑人的事情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大家很想知道您作為法律界的泰斗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周明生頭發花白,面容清臞,戴著一副老花眼鏡,看上去有種老派的學者風范。
他說起話來語速稍慢,緩緩開了口:“大家好,我是周明生。我這輩子啊,沒少對別人評頭論足。活得久了,見的人多了,我越來越發現,人啊,其實是一種很復雜的生物,我們很難用對錯、是否這種對立簡單的字眼來評價一個人。”
他頓了頓,繼續道:“年輕時我意氣風發,總覺得自己是對的,但現在年紀大了,細想一些過去發生的事,我的想法慢慢地發生了改變,甚至會出現自我顛覆的情況。傲慢容易讓我們失去自我,所以對于這件事,我在一開始,就想聽聽別人的想法是怎樣的,那些真正接觸過孟釗的人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所以,我今天帶來了兩段我親自采訪的視頻,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身后,演播廳的投影墻上,一段視頻開始在屏幕上播放。
那是一段在醫院的場景,病床上的女孩臉上被打了馬賽克,旁邊坐著一個女人——是邵琪和她的母親。
邵琪的母親面色蒼白,眼周泛著紅腫,與之前相比,她的精神狀態有所好轉,但仍然很差:“我年輕的時候,身體就不太好。琪琪生下來的時候,只有五斤六兩,醫生說,孩子有些營養不良,可能會影響到以后的發育。抱著她的時候,我對琪琪說,對不起,媽媽沒能給你一個健康的身體。我從來不求我女兒這輩子能怎麼樣,只要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琪琪六歲的時候,她父親在工地上被掉落的鋼筋砸中,意外受傷走了,家里沒了收入,我只能把她送到外婆那里,自己出去打工賺錢。
這孩子從小就特別聽話,知道我在外打工很辛苦,她一邊上學,一邊想辦法賺錢,幫我分擔家庭負擔,打零工、擺地攤……她那麼小,卻什麼苦都吃過。”
“琪琪從小就喜歡跳舞,她最大的理想就是跳舞,但我家的這種經濟條件,根本就沒辦法給她提供學跳舞的機會,她也從來都沒抱怨過,一直都在網上自學。有一天她告訴我,說她要做主播了,可以靠跳舞給家里賺錢了,我當時還跟她吵了一架,讓她好好上學,先不要去做這些……”
“沒想到那次琪琪離家之后就沒再回來過,我辭掉工作一直找了她一年多,再見到她,她就變成了這種被人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樣子……”邵琪的母親說著,眼淚順著臉頰淌了下來,“我看著現在的她,就想起以前她蹦蹦跳跳的樣子,就覺得胸口像被刀扎了一樣……沒人能理解我作為母親的感受,我每天都希望看到她恢復成以前的模樣,可每天她都還是和前一天一樣……”
視頻上,邵琪的母親用手抹著眼淚,最后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將兩只手蓋到臉上,痛苦地哭出了聲。
臺下坐著的觀眾看完這段視頻,臉上也出現動容的神色,不少人都跟邵琪的母親一起落了淚。
周明生沒說話,繼續看向屏幕,屏幕上的畫面跳轉到了第二段視頻。
那是背對著鏡頭的一個女孩,她的背影看上去瘦弱且稚嫩,女孩的聲音經過了變聲器的處理:“我今年13歲,在暗籠里待了一年多,被騙到那里之后,他們就開始讓我拍一些視頻,還找人強奸我,我不聽話,他們就拿鞭子抽我,往我下面滴蠟,有時候甚至用力踩著我的頭……但是我們誰也不敢逃跑,來的早的那些姐姐說,一旦逃跑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