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霽抬手給他擦眼淚,流多少,就擦多少,不厭其煩。
他的聲音很輕,在這靜謐的夜晚,在這溫暖的房間,顯得格外溫柔。
他說:“知道了。”
后來,桑嘉意每說件什麼事,簡霽都會溫柔的答:“知道了。”
桑嘉意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麼,只是哭著哭著就累了,漸漸地睡了過去。
簡霽就倚在床頭,一邊拍著人的后背,一邊仰頭看著速度均勻落下的點滴。
直到快結束的時候,他才動作輕緩的給人抽了針頭,用棉球把人的血止住了。
簡霽下了床,給桑嘉意掖好被子,手背蹭了蹭人的臉,才走到了露天陽臺上去。
倒春寒的來臨,讓這天仿佛更冷了一些。
簡霽穿著單薄的睡衣,夜風掠過他額前黑色的發絲,他仿佛沒有察覺到森冷的寒意般。
簡霽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一只手抵住風。
“啪嗒”一聲,打火機一簇小小的火光在夜色中亮起。
薄唇輕啟,白煙就繚繞在人的周邊了。
他其實抽煙不多,可現在他心里堵得慌,有些沒忍住。
當初唐澤宇將桑嘉意的資料給他的時候,里面只大概的說了些情況,像這些日常小事,自是不會記載。
簡霽剛剛對桑嘉意說了很多遍知道了。
他知道了桑嘉意的眼淚一顆顆砸在身上的感覺,眼淚明明是熱的,卻比這冬日的凜凜寒風還要刺骨,讓他的一顆心都凍住了。
他知道了桑嘉意以前受過的種種委屈,只是印象深刻的就有這麼多,那些已經遺忘的又會有多少?
他也知道了他不會讓齊家人好過,特別是那冒牌貨。
想到這里,他垂下了冷冽刺骨的眸子,拿出手機撥通了唐澤宇的電話。
“喂?哥?”那邊的唐澤宇聲音迷迷糊糊的,“怎麼這麼晚打電話過來了?”
“我需要你給我做一件事。”
抽過煙的聲音,帶著些沙啞。
唐澤宇從電話里聽到了那邊傳來的寒風聲和樹葉摩挲聲,京都冬日的夜晚極冷。
在聽到簡霽聲音的那一刻,唐澤宇仿佛感覺凜冽寒風穿過枯枝灌入了他的被子里,將所有的熱氣帶走,寒意攀上脊背。
唐澤宇整個人徹底驚醒了,他坐起身來。
別人或許不太了解,但唐澤宇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他清楚的感受到對方處于怒極狀態中。
越是生氣,越不顯現于面上,越是像洶涌的激流,被一層平靜的湖面掩蓋住了。
唐澤宇小心翼翼的開口:“哥,你說。”
“去查齊修瑜詳細的資料,越詳細越好,然后有一對夫婦,需要你帶到京都來。”
簡霽交代了一些細節。
“然后……”
話說到一半,簡霽就聽到了身后的動靜。
他回頭,就看到小孩穿著單薄的睡衣,迷糊的晃晃悠悠朝這邊走來,眼看著就要拉開陽臺的玻璃門。
簡霽壓低了聲音:“算了,先收拾他吧,其他的之后再說。”
唐澤宇愣愣的聽著簡霽輕飄飄的說出“收拾”二字,聽上去不怎麼嚇人,可唐澤宇知道,被收拾的那個對象至少都要脫一層皮了。
他又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齊修瑜不是齊家的那個假少爺嗎?
簡霽這人,一般只要不惹到他的頭上,他不怎麼把人放在眼里。
而齊修瑜和簡霽根本都沒有接觸過,到底是怎麼把人得罪狠了啊?
突然,他想到,這兩人唯一的聯系是……他哥的結婚對象桑嘉意?!
陽臺門剛拉了個小口,簡霽就快速進去,又立馬關上了。
渾身冷厲的刺瞬間融化,他微微彎腰看著人困倦的臉:“怎麼又醒了?”
因為沒有精神,桑嘉意的眼皮耷拉著:“冷。”
剛說完,他就朝著簡霽緩緩的伸出了雙臂。
簡霽一頓,想著自己剛剛在外面吹了半天風,身上寒意還沒有散去,而且估計有煙味。
于是他只是垂著頭看人,沒有任何動作。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的人有些委屈,連眼皮都抬起來了些,他歪了下腦袋,聲音悶悶的:
“為什麼不抱我?”
簡霽偏頭笑了,原來生病不僅會讓人變成小話癆,還會讓人成為黏人包。
簡霽碰了碰自己身上的睡衣,感受到已經被室內的暖氣熏熱了,才攬住人,一手托住人的大腿,像是抱小孩那樣將人抱起來。
“因為身上的味道不好聞。”
桑嘉意手臂攬住他的脖子,將自己的腦袋擱在簡霽的肩膀上。
聽到這句話,他湊近了人的脖子,很輕的嗅了一下。
感受到脖頸旁的熱氣時,簡霽的身子一頓,但好在人很快的挪開了臉。
他溫吞的說:“好聞的。”
是一股很清淡的薄荷香味。
然后桑嘉意又接著道:“那以后不要抽煙了。”
簡霽將人放到床上,給人捂好被子,聞言笑了下:“管我啊?”
桑嘉意就用一雙因發燒帶著水汽的圓杏眼看他,不說話。
簡霽就立馬妥協了:“好,聽又又的。”
聞言桑嘉意才緩緩的垂下了眼瞼,要閉上眼睛睡覺的模樣。
簡霽伸手剛準備把人擱在他脖子的手拉下來,誰知桑嘉意卻猛的抬眼,不安的將簡霽的脖子摟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