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達祁鎮的時候就已經過了正午,一番擾攘下來,已夕陽西沉。
累了一下午,林醞的臉色有些蒼白。
學藝的兩組學員陸陸續續出來,張允晨拉起還在做最后分類的林醞:“累死了別弄了,我們去吃飯。”
章老先生跟著他們從屋子里踱步出來,正好聽到他的話。
“讓你們設計個簡單的圖樣都弄不出來,還吃什麼飯?”
他看了眼臉色略白的林醞,抿抿嘴唇:“今天你們剛來就算了,雜務組明天開始給大廚打下手,早上早點起來買菜。”
張允晨目瞪口呆,偷偷看了眼林醞,生怕他忍不了了和老先生杠起來。
林醞卻低眉順目地起身,應了句“好。”
章老先生點點頭,回了后院休息。
晚餐是張允晨請客,去吃小鎮上著名的魚丸子。
林醞累了一天,一點胃口都沒有,吃了兩個魚丸子也沒覺得有多好吃。
張允晨怕他晚上餓了睡不著,強迫他喝了兩碗鮮香的魚丸湯,又招呼著店家打包了一些主食帶回去。
章老的作品如今已經是收藏級別,徒弟、徒孫的店都赫赫有名,這木雕店其實是章老朋友的店面,因為場地寬敞被當做了綜藝的拍攝地。
店子是祖傳的小樓,一樓做生意,二樓三樓便用作宿舍。
兩人回來的時候,一群學員正圍著主持人討論分房間的事情。
宿舍兩人一間,吳艾正對著主持人說話,眉目間似乎有所不滿。
林醞心里咯噔一下。
張允晨卻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直接拉著林醞上了樓,掏出鑰匙打開一扇門。
兩人的行李已經放在了屋角。
林醞后知后覺地看向張允晨。
大咧咧的青年一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矛盾,但肯定錯不在你。要是由著他們鬧騰,章老一生氣把你趕走了怎麼辦?我連抄作業都沒地方抄了。”
說得夸張,但林醞明白對方的體諒,笑瞇瞇地說了聲謝謝。
“哎呀終于笑了。你別擔心,按照節目組的規定,你的分數至少可以去雕刻師傅那一組,那還是因為和我結盟扣掉半小時的緣故。等明天跟老頭混熟了,我就去跟他鬧,讓他把你分到我們這一組,怎麼樣?”
林醞坐上自己的床,縮腿抱住膝蓋,看著張允晨笑:“不用啊,我這樣挺好的。”
“好什麼呀!”張允晨一臉氣憤,“你不是說要找章老學手藝嗎?這麼打雜干活能學到什麼?”
知道對方的確是在關心他,林醞也不瞞著自己的想法:“你知道以前的學徒嗎?”
“什麼學徒,舊社會那種?”張允晨從自己的行李里拿出兩罐飲料,丟了一罐給林醞。
“嗯,章老就是那個時候學的藝,”林醞接過飲料卻沒有打開,“他們那個時候的學徒都是這樣,從打雜做起,熟悉店鋪的邊邊角角,只要師傅不避諱,便在做事的間隙里偷偷學習。比如說我今天……”
他指了指樓下外間的方向:“那一筐子石頭,是需要分門別類存放的,依照的標準便是玉石的品相和可能的設計方向。我揀了一下午石頭,已經基本上能摸清楚章老結合玉石本身形態進行設計的思路。如果不是要絞盡腦汁地放好石頭,這種頓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得到呢。
”
張允晨驚訝地看著他:“看你這嬌氣的小模樣,我還以為你會哭鼻子,沒想到居然還樂在其中。我明天要不要跟你一塊去盤石頭?”
林醞失笑:“那就不必了,你一個大明星,還真想靠這個吃飯麼?”
“臥槽我還真忘了,”張允晨一拍腦門,“被章老折磨了半天,我已經當自己是被父母賣來學藝的小學徒了。哎對了,節目組讓我們發微博來著,你發的什麼拿來我抄一下。”
這麼明目張膽地要求抄作業?林醞又一次被他逗笑,心里卻覺得,挺符合他人設的。
雖然參加節目的一大半都是素人,但基本上也算是業內的杰出青年,都有自己的微博。林醞登上微博一看,今天和張允晨一組的一男一女已經發了,都是他們自己做設計的照片。
林醞想了想,翻出下午拍的那一筐石頭的照片,挑了張光線不錯的,發上了微博。
剛發送不到一分鐘,電話來了。
看見屏幕上桑思逸的名字,忍不住就微笑起來。
他朝著張允晨做了個口型,走到房間一旁的小陽臺上去。
男人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今天結束了?吃過飯沒有。”
“吃了……”林醞不自覺地就拖長了調子。
“沒有吃飽?今天很辛苦嗎?”
“嗯。”小兔子說著還不由自主點點頭,“思逸哥,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拍完了?”
“看到你發的微博了。今天玩石頭?”
“是啊,那麼多石頭,我一下午全都分揀好了呢,現在我腰酸、胳膊疼、腿疼,肚子也疼。”
桑思逸的聲音里摻入一絲緊張:“怎麼會肚子疼?”
“因為一下午都在坐坐站站,扭過來扭過去地放石頭啊,感覺我的腹肌都鍛煉出來了。
”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笑聲,聲音低低沉沉,林醞卻感覺,像是有一根羽毛從耳孔進來,搔進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