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到了十月,A市依然陷入秋老虎的暴熱之中。
早晚還有點涼,正午后兩點,太陽卻曬得人快要脫皮。
兩人從小樓里一出來,立刻被熱浪裹挾,露在外面的皮膚被太陽和水泥地面的反射烤得發疼。
一輛公交車快速從兩人面前駛過,車后拖出一股濃煙。
吳艾大步走在前面,林醞咳嗆兩聲,看向那輛拖著煙塵尾巴的公交車。
“怎麼了?”終于發現身邊沒人跟上,吳艾回頭,卻看見林醞陡然變色。
一百米外小廣場的空地旁,公交車已經急剎停住,車廂里煙氣滾滾,越來越濃。
“公交車自燃了!”有人在身邊驚呼。
A市雖然在每次的火爐評比中都會惜敗,但不影響它到了十月依然火熱的天氣。今年熱得尤其厲害。正夏季時時有公交車、私家車自燃的報道,看到車上的濃煙,路人們立刻反應過來。
林醞想也不想,拔腿就往公交車的方向沖。
沖出兩步,手腕被人死死拉住,他回頭,是吳艾。
“你瘋了!”吳艾喘著氣,“火很快就會燒起來!你過去有什麼用?”
“你放開!”林醞甩動手腕卻沒能甩開,他看了眼濃煙滾滾的公交車,“你以前也救過我的!”
“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快去救人!”林醞終于甩開了吳艾的手腕,卻見對方后退了一步,眼中帶著恐懼。
情況緊急,林醞顧不得多想,轉身又向公交車跑去。
只是,一個念頭從腦海中升起,當年,那個把他從火海深處拖出來的英雄,為什麼如今會變得如此懦弱?難道真如旁人所說,隨著年齡和身價的增長,人都會變得膽怯?
這念頭沒在腦海中盤旋多久,林醞已經來到的公交車旁。
濃煙滾滾,路人們雖然激動,卻沒有太多人上前幫忙。
好在這個時間很多人都在吃飯午休,公交車上的人不算多。車里的人已經砸開了安全窗,不斷有人從車窗里跳出來。
“救命,咳咳,幫幫我!”一個聲音自前方響起,林醞抬頭看去,是一位帶著兩個孩子的母親,正把一個小女孩從窗子里推出來。
煙已經彌漫過來,小女孩咳得眼淚汪汪,卻不敢往下跳。
林醞忙跑過去,伸開雙臂:“跳下來,哥哥接住你!”
“咳咳,快跳!”母親見來了人,再由不得女兒磨嘰,在后面推了一把。
小女孩尖叫著掉下來,被林醞一把抱住。
“好了好了,別怕。”林醞把女孩抱在懷里后退了幾步,女孩卻猛地掙扎起來。
“媽媽,媽媽,嗚嗚嗚……”女孩伸著手,指向公交車。
車內煙塵中,有火光閃爍。
火要燒起來了。
那位焦急的母親,手里還抱著一個小的,臉上滿是絕望,看樣子是打算把孩子扔出去,至于自己,只能聽天由命了。
公交車的窗子很高,林醞雖然有一米七五,伸手去接一個成年人,依舊不夠。
看到火光四起,身邊救人的人也開始后撤。
林醞放下女孩便往前沖。
沒沖出兩步,濃煙中,有人一把抓住他肩頭,大力把他推向后方。
緊接著,高大的身影沖向車窗,有力的臂膀伸出,硬生生將那個母親連帶孩子,一起從車窗里拖了出來。
母親已嚇得腿軟,好在把孩子抱得很牢。那人拽著女人后心的衣服迅速后撤,連帶著把林醞和小女孩也拉出了濃煙籠罩的范圍。
火徹底燒了起來,熾熱的能量四下輻射,把看熱鬧的人群都烤得連連后退。
消防車呼嘯而來,泡沫從四面八方噴過去,好半天后才控制住火勢。
火光、嘈雜的人群,哭喊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忽的將林醞帶回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這樣,濃煙滾滾,火舌飛揚。只是那一次,深陷火海的是他,被濃煙嗆得快要昏迷。只記得吳艾從火海里跳出來,拖著他往外走,他沒看清他的樣子,只記得有一抹深紫……
“小醞,小醞!”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把他從回憶的火海中拉了出來。
林醞眨眨眼:“思逸哥……”
桑思逸滿臉都是煙灰,發絲凌亂,襯衫的扣子被扯開了兩顆,握著他肩膀的手背上一片紅痕。
“是你救了那對母子啊!”林醞突然把眼前的人和剛才的高大身影對上了號,這才一驚,扭頭去尋人。
“放心,他們沒事。你怎麼樣?”早把小女孩交給了抱著孩子的母親,桑思逸把心神恍惚的林醞帶到了路旁,兩人現在正坐在一家冰激凌店門口的臺階上。
一看便知是剛才救人的英雄,店主不僅沒有趕他們,還差店員送出來兩個蛋筒冰激凌。
林醞愣愣地接過冰激凌,說了聲謝謝,轉向桑思逸:“吃冰激凌嗎?”
桑思逸的臉色有些白,不知是不是剛才救人的原因。思及此,林醞眼里滿是崇拜:“思逸哥你剛才好厲害,兩個人耶,你一下子就把他們都從車里拉出來了。”
說話的時候還做著手勢,蛋筒上的冰激凌顫顫巍巍,差點砸下來。
桑思逸失笑,這麼活力十足,看樣子是沒事。
“平時多練就好,那對母子也不重。”桑思逸接過冰激凌看了一眼,把手里的那個換給了林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