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警官此時也終于明白了什麼,表情復雜,望向江耀的眼神在憂慮之中又增添了許多同情。
“你到底做了什麼讓他這麼恨你……”方警官忍不住說。
“……”江耀吐得眼前發黑。
要不是秦無味和方警官一人一邊抓著他的手臂,他幾乎要整個人栽進垃圾桶里了。
“我不知道……”劇烈嘔吐的胃液灼傷了喉嚨,江耀的聲音啞得不像樣子。
他真的什麼都吐不出來了,也徹底證實那些惡心的東西已經融合進他的身體,再也弄不出來。
江耀喘息著,脫力地靠在沙發上。
閉上眼,腦子里不斷重復著他回到這個世界的場景。
他記得……裸露的皮膚被陽光照射的感覺。
他聽到蟬鳴,是夏天。熱烘烘的風吹在他的臉上。熱烘烘的血……
……誰的血?
【DNA比對的結果,是徐醫生。】
心里的人低聲。
江耀卻又皺起眉頭。
“不對……不對……”
干啞的嗓音艱難地吐出話語。
不是他。不應該是他。
但是……是誰……
“你在說什麼?”方警官擔憂地湊過來。
秦無味則是對他搖搖頭,作了個制止的動作。
江耀在跟心里那個人對話。
很明顯地,江耀在努力弄清楚某些東西。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打擾他比較好。
江耀閉著眼睛,大口喘息著。
喉嚨嘴巴里滿是胃液濃酸的刺激感。讓他很想吐,卻又沒有力氣再吐了。
他努力地把腦子里的畫面往回撥。想象有一個時鐘,想象把時針分針往回撥……
他出現在家門口。
他帶著一身的血,赤身裸體地出現在自己家門口。
夏天,蟬鳴。熱烘烘的風和熱烘烘的血。
……他為什麼沒有穿衣服?
“……我受了傷……”
腦海深處,仿佛深淵中亮起一點光。
江耀皺著眉頭閉著眼,不愿意放棄這點亮光。他努力抓著這一點思緒,繼續想,拼命地想。
【你受了傷。】
心里的人也盡可能地幫助他。
【你受了很重很重的傷,或許身體整個被破壞了,所以衣服也都毀損了。】
但是,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
是誰的?
不是徐醫生。不是那個可怕的人。不是那個人。
是誰呢?
“陸……執……?”
不知道為什麼,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眼淚又流下來了。
“陸執?”方警官聽到這個名字,心里又是一跳。
“陸執……是陸執!”江耀宛若猛然從噩夢中驚醒,整個人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
方警官被他嚇了一跳,秦無味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
“什麼陸執?”秦無味問。
“是陸執……陸執的血!”江耀眼神恍惚著,很顯然精神狀態還不是很穩定。他的視線有些飄忽,目光從秦無味轉移到方警官身上。
江耀一下子伸出手,抓住方警官的手臂,急切而慌亂。
“我身上的血,是陸執!”江耀抓到他的手臂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整個人一下子冷靜下來,組織出來的語句也沒有那麼凌亂,“——不是徐醫生!”
“不是徐醫生?”現在換到方警官陷入迷茫了,“可是DNA比對的結果……”
“不是他,絕對不是!”江耀的語氣非常肯定,眼神也漸漸恢復清明。
“可……”方警官撓頭,“DNA……”
秦無味的臉色微妙地一變。
方警官眼力絕佳,敏銳地捕捉到他這個微表情。連忙問:“怎麼,你想到什麼?”
“……沒什麼。”出乎意料地,秦無味回避了這個話題,也同時回避了方警官的眼神,“我們先繼續整理線索。
”
方警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但秦無味都這麼說了……
“好吧,那我來說我這邊查到的東西。”
方警官嘆了口氣,下意識地又看了江耀一眼。
江耀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剛才臉上吐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都擦干凈了,只是眼睛還有些紅,有點充血。
“你說吧。”江耀看著他。
方警官定了定神,也拔掉黑色油性筆的筆頭,走到白板前面去。
“我查了這三個案子的所有材料,發現幾個問題。”
方警官在白板上寫下徐靜嫻、溫嶺西、江一煥三個名字。
江耀緩慢地眨著眼,盯著那三個名字。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種深沉的情緒。
方警官有意忽略了那令人心痛的眼神,冷靜而清晰地陳述道:
“在江一煥死亡之前,監控拍到徐醫生出現在宜江大學校園里。但查遍所有錄像,徐醫生只出現了短短一幀。他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而且他好像知道攝像機會拍到他一樣,甚至還朝鏡頭看了一眼。”
“溫嶺西死亡前后的監控我也查過了。這一次是在江耀進入診所以后……正好就是你推門進去、溫嶺西的頭掉下來的那一秒。”
方警官此時回想起那個畫面仍然覺得不寒而栗,“……那時候,徐醫生其實就在診室外面。隔著玻璃,看著你。”
秦無味:“……”
江耀:“……”
簡單的描述,令秦無味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江耀卻意外地平靜。仿佛已經猜到這個結果。
“舞蹈房呢?”秦無味問。
這三起案子里,只有舞蹈房檢測出了【蝸牛的粘液】。
如果連舞蹈房徐醫生都有出現,那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了——徐醫生就是【蝸牛】。
然而這一次,方警官卻搖了頭。
“不。舞蹈房的監控我翻來覆去比對了十幾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