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徐醫生并不是他們親生的。
徐醫生的養母,當年在兒科工作。因為兒科人手緊缺,因此她懷胎十月、大著肚子還在堅持上班。
結果就在臨近預產期的時候,遭遇了意外。
其實也不能說是意外,完全是人為造成的。
是一個護士在給患兒打針,患兒發著高燒,又害怕打針,因此不斷哭鬧掙扎。他家里人也不幫忙按著,反而一邊數落護士,覺得護士打針技術差,一邊對小孩兒說:護士阿姨給你打針,阿姨壞壞!我們打阿姨!
那小孩兒于是掙扎得更加厲害,手腳都往護士身上亂踢。
其實那護士技術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也是真心喜歡小孩子,才任勞任怨地接著干這份又窮又累的工作。
結果卻因為孩子掙扎得太厲害,針頭根本沒法扎進血管。
那幾個家長就急了,開始大聲指責,咒罵護士。把護士硬生生罵哭了。
徐媽媽看不過,走上去想幫著解釋兩句。沒想到吵鬧間被推倒,肚子撞到桌角上。
孩子就這麼沒了。
因為已經臨近預產期,孩子太大,而且又胎盤破裂引起大出血,徐媽媽在手術臺上九死一生。
為了保命,她不得不摘除子宮。從此再也沒有當母親的機會。
那件事在二十年前鬧得很大。方警官也有所耳聞。
“原來您就是那位兒科醫生……”方警官心頭一震,“我還記得那件事,當時我剛上班,聽說以后特別氣憤。我們所有同事都很氣憤……”
徐醫生的母親笑了笑,滄桑溫柔的眉眼里帶著笑意,反過來安慰他說沒什麼,都過去了。
因為失去子宮,從此再也不能生育,徐媽媽的情緒非常低落。
那個孩子就是那時候出現在他們面前的。
“徐醫生……”方警官有些詫異,“是自己來找你們的?”
“是的。”
徐父回想起當年的事情,臉上露出一種感慨而欣慰的笑容,“或許是我們太想要一個孩子了……那天,孩子他媽本來想去把小孩兒衣裳都扔掉,我正在勸她。怎麼勸她都不聽……結果拉拉扯扯地,走到垃圾桶附近,就看到一個小孩子在撿垃圾吃。”
“那孩子沒穿衣服,身上臟兮兮的,還發著燒。一看就是和家里人走丟了。”
“我和孩子他媽趕緊把孩子帶回來,喂了吃的,換上件衣服,又帶去警局。”
“結果警察比對了近期走失的兒童,發現信息都對不上。就讓我們先照顧孩子。”
“不知不覺,孩子就把這里當成自己家,也開口管我們叫爸爸媽媽了。我跟孩子他媽一合計,心想這是天賜的緣分。說不定是我們夭折的孩子死后有靈,遺憾自己無法成為我們的孩子,就引導另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來到我們這里……”
二老說著說著,都有些動容,眼睛也微微泛起了紅。
方警官卻緊緊皺起了眉頭。
信息沒對上?怎麼可能。
按照二老給出的信息,徐醫生回歸,應該也是在失蹤一年之后。當時福利院確確實實的報了警的,就算接警的警局沒把這起走失案當回事,那常規的上報和記錄肯定也做了。
福利院的那個小陸執走失前沒留過DNA信息,但照片是有的。
僅僅一年,相貌也不可能發生太大的變化。
如果二老帶著他去比對照片,應該是能發現他就是【孤兒院兒童走失案】的孩子。
為什麼會沒對上呢……
方警官下意識地看了江耀一眼。發現江耀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靜靜地聽著。
不對,比起聆聽,更像是有些出神。
方警官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臨行前徐醫生的囑托。
江耀的自閉癥在惡化……他的溝通障礙理解障礙都急性加重,可能會無法與外界交流,聽不見外界的話語,也沒辦法表達自己……
是又發病了麼?
方警官輕輕拍了下他的手背。
江耀感覺到手背上的力道,轉過頭來,看著他。
仍舊不言語。
方警官被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只覺得一顆心都墜進了無底深淵。
莫名發怵。
江耀的表現太奇怪了,這也引起了二老的關注。
徐爸爸和徐媽媽對視一眼。徐爸爸悄悄對方警官做了個手勢,詢問他江耀是不是精神方面有什麼問題。
方警官嘆了口氣,點點頭。
“是孤獨癥嗎?”徐爸爸輕聲問。
“是的……您以前也是精神科的嗎?他的癥狀是不是很典型?”方警官隨口問。
“不,我不是精神科的,我是心內科的。”徐爸爸推了推眼睛,再望向江耀時,目光帶著憐憫和慈愛,“孤獨癥我只是在文字資料上看到過,現實里并沒有接觸過孤獨癥的患者。”
“那您是怎麼一眼看出來的?”方警官起了疑心。
“噢,因為我家那孩子,有段時間天天念叨……”徐爸爸露出回憶的神色。
一旁的徐媽媽也附和起來:“對對對,是有段時間……什麼時候來著?他老說做夢,還是連續的夢。
夢里有個孤獨癥的孩子,特別黏他,還哭著叫他不要走……”
“……!”方警官心里一跳,身體微微前傾,表現出極大的關注,“最早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請一定要想起來!他最早提到自閉癥孩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