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一定距離以后,江耀就急匆匆追出來了。
追也沒追多遠。就站在雨地里看著。
也不上來阻攔,也不哭不鬧。
就安安靜靜站著,看著。
看著陸執挨打……
臉上有些許疑惑表情,但很快又釋然了。
一直很安心,很安靜地看著陸執,挨打。
江爸爸徐媽媽茫然地對視一眼,心里漸漸咂摸出點滋味來。
至少,“江耀很黏陸執”,這一點,不是謊話。
類似于人機分離超過XX米自動爆炸。
二老揍著揍著,把某S級執行者揍得連滾帶爬滾出幾百米,離得江耀遠了。
江耀開始感到不安,所以追出來了。
以江耀的自閉癥情況,他又不會表達“你們不要打啦”或者是“你們要打最好在我面前打不然離得太遠我會沒有安全感”。
所以他只能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追出來。連傘也不撐,就站在瓢潑大雨下面,看著自己爹媽繼續揍人。
行吧。
兒大不中留!!!
江爸爸徐媽媽含淚接受了現實。
江爸爸徐媽媽,最終還是讓兩人進了家門。
主要是……兒子淋濕了!
才不是想讓那個臭不要臉的退役特種兵進來洗澡換衣服!!!
不管怎麼說,總之陸執也算是見過了江耀的家長,也得到家長的同意,讓江耀可以繼續和他在一起了。
代價也挺小,也就在泥地里摸爬滾打幾百米,被普通平民用掃帚拖把打得鼻青臉腫而已。
咳咳。
只要不被其他人知道,也不算丟臉!
……回到現在。
出于安全考慮,陸執在這次任務之前準備了大量海戰相關的安瓿藥水。
海戰他其實挺擅長的,不過這次特殊就特殊在,科考船會下沉到一萬米左右的深海。
到了這個位置,很多情況都會變得復雜。
首先,萬米深海,是陽光絕對無法到達的地方。一切全靠潛艇設備照明,視野非常受限制。
其次,人類對深海的了解始終太少。近年來由于某些不可說的原因,海洋污染也日益嚴重。淺海區域已經出現無數海洋譜系變異種的觀測記錄。
深海的情況恐怕也不樂觀。
因此公費旅游歸公費旅游,在陸執內心,他真正的想法是:讓江耀來旅游,他負責警戒。
反正潛艇下沉到一定深度以后,外面的景色就開始黑漆漆的一成不變了。除了偶爾路過舷窗的迷之深海生物以外,實在是沒什麼好看的。
也就江耀,能扒在舷窗上,一盯幾小時,仿佛那濃墨夜色般的海底景色有多好看似的。
他喜歡看就讓他看去吧。
陸執在潛艇上巡視過一圈,正要原路返回江耀那邊,卻見江耀匆匆忙忙地奔他而來。
陸執問:“怎麼了?”
江耀回答:“水母。”
“什麼顏色的水母?”陸執隨口問著,習慣性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江耀卻抓住他的手,拉著他朝舷窗走。
陸執跟著江耀來到舷窗前,發現那里已經聚集了很多科考隊成員。大家都在仰頭,還有人在拍照。
所有人都滿臉驚嘆。
陸執眉毛一揚,腳步加快。同時確認著移動終端上的數據。
安全。沒有污染物。
江耀拉著他的手,指指舷窗:“水母。”
那是一團橘紅色的焰火。
陸執抬起頭,望向舷窗外時,一下子明白了江耀為什麼放棄最佳觀賞位,急匆匆地跑到潛艇另一頭去找他。
因為很好看。
陸執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品種。巨大的橘紅色條帶,如同無聲劃過夜空的焰火。
搖曳自如的柔軟身體,質地確實是水母般的透明。然而內部卻散發出溫暖橘紅的火光,搖搖曳曳,在冰冷深海中飄蕩。
像一只火焰幽靈。
“是好看。”陸執贊同道。
江耀捏了捏他的手:“出去看。”
“出去?”陸執愣了下,笑道,“好,但不要太遠。”
江耀有很多種方法,在不打開潛艇出口的情況下離開潛艇。
比如【重組】,比如【空間】……
區區萬米的深海壓強,對他來說當然也不算什麼。他有太多防御類天賦,那點壓力根本作用不到他身上。
然而江耀卻搖搖頭,然后搖搖他的手:“一起。”
江耀想和他一起出去。
這就……有點難辦了。
陸執摸了摸下巴。
在他攜帶的安瓿藥水中,確實有一些可以讓他在艙外行動。但,【不因私人用途隨意使用安瓿藥水】,是執行者的基本素質。
如果不用安瓿藥水的話,就只能借助科學的力量。比方說問科考隊員借個抗壓強防護服什麼的……
陸執正在思考怎麼達成江耀這個一時興起的小愿望,卻見江耀忽然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
急促而又沮喪地,輕輕“啊”了一聲。
陸執愣了一下。
擠在舷窗邊的那些科考隊員也紛紛發出失落的嘆聲。陸執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那只橘紅色的火焰水母,搖搖晃晃的,已經游遠了。
溫柔橘光即將消失在深不見底的幽海里。
要游走了。
再不追出去的話,就不能近距離欣賞了。
陸執眼看著江耀的嘴角慢慢耷拉下來,仿佛小狗狗的耳朵連同尾巴一起耷拉,心里頓時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