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不是公演。
華麗宏偉的舞臺上,此時只有一盞小燈開著。
仿佛是為了節約用電,這一盞小燈從頂上直直照下來,照亮舞臺中心。
奚蘭宵獨自一人在舞臺上練習。
沒有觀眾,沒有打光,沒有鏡頭,沒有后援。
他把手機放在地上,播放著背景音樂。就這麼獨自一人靜靜站著。
宛若八音盒鏡面上的古典舞人偶。
一個人影從舞臺側面走出。站在臺下,仰起頭,問他在做什麼。
奚蘭宵笑了笑,走上前來,一彎腰,朝那人伸出手。
那人也不推辭,就這麼握著奚蘭宵的手,長腿一跨,很輕松地跨到了舞臺上來。
兩個同樣身量頎長,同樣年輕俊美的男生并肩站在舞臺上。
唯一的射燈從天花板上投下光線,如同神明撕開云朵,降下窺視而好奇的目光。
那時的奚蘭宵看上去還很稚嫩。眉眼里溫柔不減,卻多出一分期盼與雀躍。
而在他身邊的另一人則沉默內斂。
當奚蘭宵指著空蕩蕩的觀眾席,訴說自己多麼期待明天的演出,期待他的星途坦蕩的未來時,身邊那個人卻始終沉默不語。
奚蘭宵似乎確實有些過于興奮了。
他興奮得,直到傾訴宣泄完自己的情緒,才意識到對方并未接上他的話。
對方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微微垂著眼睛,沉默不語。
此時的奚蘭宵終于意識到對方的情緒有些異常,于是開口詢問:
“原鸞?你怎麼了?你看上去不開心。”
相貌清俊的男生——原鸞,被問及如此,起初仍不言語。
在奚蘭宵的反復追問下,原鸞才緩緩開口。
“你能不能,不進娛樂圈?”
奚蘭宵愣住了。
“錢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包括違約金,還有你繼續念書的費用……”
原鸞視線低垂,仿佛地板上有什麼長久地吸引他注意的東西。
他的神色懨懨的,語氣淡然,卻有種微妙的懇求。
“我知道你熱愛舞臺,你喜歡舞蹈,喜歡唱歌……但愛好可以僅僅作為愛好,而不是一定要把它當成事業。”
“明天的比賽你一定會是第一名。你有選擇的權利,你可以不跟【原始湯】簽約。所以我想……”
原鸞并沒能把話說完。
因為奚蘭宵打斷了他。
“你是擔心娛樂圈水太深,怕我進去了被帶壞?”
和平常那種溫柔纖細的模樣不同,此刻的奚蘭宵,眼里眉梢帶著一點俏皮的狡黠。
看上去遠比他平時的樣子更為鮮活。
奚蘭宵笑瞇瞇地伸出手,用指尖在原鸞鼻尖上輕輕一戳。
“你啊,明明比我小。該讓人擔心的不是你嗎?你不是還在念大學?”
原鸞:“……”
奚蘭宵環顧四周,拉著他走到一邊,在椅子上坐下。
“我就不一樣啦。”奚蘭宵仍舊微微笑著。他笑起來眉眼會彎成一個很溫柔的弧度,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我初中就輟學了,你知道的。別看我才19,其實我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好多年啦。”
“那個詞叫什麼來著,九漏魚?哈哈哈,九年義務制漏網之魚,這個說法太有意思了。我也是出來打工才知道的。原來大城市里的人把讀書看得這麼重要啊。”
“所以你別看我平常傻乎乎的,我可精著呢。我可是從工地上一個小板磚工,一步步混到全國投票總數前三名的人!”
“像我這種沒背景的,又沒資本捧我,又沒公司幫襯我,我全都是靠自己。
”
“真的,你不用擔心我,我心里有數。”
“你以為之前他們沒找過我嗎?他們第二次錄制前私下里找過我啦!要讓我故意說被人壞話,我不肯,他們還威脅我要刪掉我的鏡頭,減少我的曝光……我才不怕呢。”
原鸞顯然沒聽說過這件事,此刻不由轉過頭來,對著奚蘭宵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真金不怕火煉。”奚蘭宵笑瞇瞇地說,“你看,他們減少我的曝光有什麼用?只要我足夠努力,只要我足夠優秀,早晚會得到觀眾認可的……現在他們就不敢隨便掐我鏡頭啦!更不敢作假……觀眾都看著呢!”
仿佛被奚蘭宵的話語觸動某些回憶,原鸞嘴角一勾,揚起個笑容。
但很快他又搖搖頭,笑容消失了。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原鸞說。
奚蘭宵:“那是?”
原鸞皺了一下眉頭,欲言又止。
奚蘭宵歪著腦袋,靜靜等待著他的答案。
許久,原鸞揉了揉眉角,嘆一口氣。
“算了,你就當我是……怕你被帶壞吧。”
奚蘭宵微笑著,嘴角上翹的弧度又稍稍抬高幾分。
然而原鸞凝視著他,眼神卻無比認真,說出來的話語也出人意料。
“答應我,明天的總決賽,無論你是第幾名,都不要和他們簽約。”
“不要簽約,不要跟他們走。”
“節目結束之后,側門會有輛車來接你。那是我安排的人。”
“你不要管其他人怎麼說。你坐那輛車走。”
“不要問。將來有機會的話我會解釋給你聽。”
“答應我,照我說的做。”
“答應我,蘭宵。”
原鸞的眼睛亮得驚人。
奚蘭宵怔怔地聽著,滿眼不解。
但因為對方那句“不要問”,奚蘭宵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疑問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