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狀況?”奚蘭宵最終選擇了這樣一個表述。
江耀的表情漸漸變得疑惑。鴉羽似的睫毛緩緩眨動,不能理解他話里的深意。
奚蘭宵看著他。
許久,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語氣很溫柔地問他:
“是孤獨癥嗎?”
江耀:“……”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先不用回答。】
心里的人說道。
【看看他怎麼說。】
江耀的沉默,令奚蘭宵更進一步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奚蘭宵嘆了口氣,同情而憐憫地說:“我小時候有個鄰居,也和你有一點像……我是說給我的感覺,不是長相。你們就像是……生活在玻璃罩子里的人?是這種說法,對吧?”
江耀:“……”
奚蘭宵的表情溫柔而小心,像走在花壇里生怕踩傷腳下的小草。
“我猜得對嗎?如果我說錯了,對不起,請你別放在心上。”
江耀:“……”
他在這個人身上感覺不到惡意。
沒有污染,沒有變異。沒有惡意,沒有侵略性。
奚蘭宵人如其名,是一個光風霽月,溫柔美麗的人。
于是江耀點點頭:“嗯。”
奚蘭宵長嘆出一口氣:“果然。”
隨即又問,“那你怎麼會想到來參賽?怎麼會想當練習生?”
江耀:“……”
【說你喜歡跳舞。】
江耀:“我喜歡跳舞。”
【還有唱歌。】
江耀:“還有唱歌。”
奚蘭宵:“……”
奚蘭宵愣了一秒,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對,你跳得很好。我剛才在后臺看到了,真的很厲害……可惜沒能聽到你唱歌。”
奚蘭宵又問:“你爸爸媽媽呢?他們也支持你當練習生,選秀出道嗎?”
江耀搖頭。
奚蘭宵:“他們不同意?”
江耀:“他們不在了。”
奚蘭宵又愣住。眉頭皺起來。
江耀回答完就被心里的人提醒,他不該這樣說。
畢竟現在他是“錢有有”而不是江耀。
奚蘭宵如果派人去查,他的身份可能就會暴露。這個回答不合適。
但話已經出口,沒法收回。只能想辦法圓過去。
正當江耀想開口解釋時,奚蘭宵忽然抬起手,握住他的肩膀。
“錢有有。”奚蘭宵的表情變得嚴肅,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你告訴我,是誰讓你來參加比賽?”
江耀:“……”
江耀還在等待心里那個人告訴他標準答案,奚蘭宵看著他茫然而猶豫的表情,卻仿佛已經意識到什麼。
奚蘭宵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娛樂圈的水很深……你無依無靠,又……又生了這樣那樣的病。你做練習生出道會很辛苦,會比別人辛苦很多,也很容易……被欺負。”
奚蘭宵定定地注視著他,溫暖的雙手握緊他的肩膀,江耀感覺到一種深沉而溫柔的力度。
“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趁著節目還沒正式播出,你還有機會……”
奚蘭宵說。
江耀:“……”
并不能理解奚蘭宵在說什麼。
【他在勸你退出。】
心里的人解釋道。
【他覺得你進娛樂圈會被人欺負,所以勸你退賽。】
心里的人停頓一下,嘆息起來。
【這種擔心不無道理。如果是我,我也會阻止你。】
江耀:“……”
不知道對此該作出什麼反應。
“算了,你先回去吧。”奚蘭宵嘆了口氣,抬起手表看看時間,“再不回去,那邊就該找你了。”
江耀點點頭,起身。
奚蘭宵親自把他送到門口。臨別前,奚蘭宵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確認周圍沒有人后,又輕聲囑咐了一句:
“真的,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吧。不要輕易相信工作室的話……他們畢竟……他們只是商人。
不是你的親人。”
“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吧。”
江耀:“……”
嘉賓專用化妝室的門在面前合上了。
江耀最后看到的,是奚蘭宵坐回到化妝臺前面。
燈光璀璨的化妝臺,鏡子里倒映出他昳麗絕倫的臉。
他的神情卻頹然,垂著眼,靜默把玩著手里的白色藥瓶。
嘴角帶著一抹不知是苦澀還是厭棄的笑。
走廊遠處有個化妝師提著很大的箱子快步走來。似乎是趕著來找奚蘭宵。
江耀低著頭,默默從她身邊走過。聽到身后化妝室的門再次打開,那個打扮時髦的女化妝師在門口對里面的人不住道歉。
“蘭宵哥不好意思!地方太大我迷路了……我馬上給你卸妝!”
“沒關系,進來吧。”
門里傳來奚蘭宵一如既往的溫柔聲音,細致體貼,仿佛為了減輕對方的負罪感,還在后面加上一句:
“這里很大很容易迷路的。我呆了這麼久了,要是沒人帶路,還是會走錯。”
“哈哈哈,是啊!不愧是【原始湯】,財大氣粗,直接建了這麼大一個場地……”
化妝師笑著進屋了。
嘉賓專用化妝室的門再度關上。
走廊上,假裝離去的江耀,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回過頭望著那扇緊閉的門。
“秦無味。”
江耀忽然說。
【嗯。】
心里的人明白他的意思,低聲道。
【他也是個好人。像秦無味一樣。】
江耀看著那扇門,眼前浮現出剛剛在【聚焦】下慢鏡頭看到的畫面。
——奚蘭宵的藥瓶里,除了“糖定”以外,還有好幾種藥。
其中有一種,叫做“Xatos”。
是一個令人困惑,不知道該怎麼念的單詞。
因此也令人印象深刻。
那是一種口服消炎藥。
針對消化道污染創面的感染,兼具強力消腫止痛的效果。
常被用于肛腸外傷。
江耀盯著那扇緊閉的門,鴉睫緩慢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