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不然打起來多沒勁啊。”
陸執有些來興致了,蹲在地上給江耀講起了具體的規則。
邊上其他小朋友們看著這個英俊威武的大哥哥蹲在一堆彈珠前面,頗有心得地講解規則,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大哥哥你去吧!我們不欺負他!”
小朋友們齊聲大笑,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證道,“這幾顆彈珠我們送給他!給他當本錢!但是再輸就不行了哦!”
小朋友們倒是很講道義。
江耀好奇地看著孩子們,鴉羽似的睫毛緩緩眨著,似乎是聽懂了。
于是他也咧開一個笑。
陸執撓頭,感覺根本不需要自己指手畫腳的。
江耀跟他們相處得很好嘛!
“嘖。”
陸執感到江耀此刻并不需要他,于是悻悻走了。
不禁開始思考,二十幾年前自己私藏的那幾顆大彈珠還在不在了。
大彈珠好用,絕對打遍天下無敵手!
……就是,有點作弊。畢竟大彈珠麼……大彈珠打小彈珠,就像大人大小孩……
回到草坪旁的長椅上,陸執靠在椅背上,有些感慨地仰天長嘆。
一旁又遞過來一個梨子。
“謝啦鄭姐。”陸執抓過梨子,一口咬下。
汁水四溢,甜。
“他……”
鄭院長的眼神悠悠遠遠,落在小朋友之中那個不那麼小的朋友身上。
“你朋友,是不是……?”鄭院長露出個有些微妙的表情。
“嗯。”陸執知道她指什麼,啃著梨子笑笑道,“自閉癥。”
自閉癥。
作為兒童福利院的院長,鄭阿姨清楚知道自閉癥是怎麼回事。
她見過太多,要麼生理殘疾,要麼心智不健全的孩子。
自閉癥也是一種。
這些年是少些了。
早年有很多自閉癥的孩子,被人當成“智障”,或被遺棄,或被拐賣。總之經歷都不太好。
“你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合適?”鄭院長盡可能委婉,但仍需堅定表達自己的立場,“他能理解你們之間的……關系嗎?”
“他是個成年人。”陸執笑笑,一臉了然,“鄭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沒強迫過他,也沒哄騙,沒誘導。我畢竟是部隊里出來的,這點道德感還是有的。鄭姐,我沒欺負過他。”
“……”鄭院長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陸執的目光也變得悠遠。溫柔地遙望向江耀。
那邊平地上,幾個孩子正為江耀打出的彈珠而大呼小叫。不敢相信他第一次玩居然就玩得這麼好。
“你看,他很聰明的。”陸執望著江耀,明明在這麼遠的地方,他的眼神和語氣還是不由自主地變得溫柔,“他學東西很快,也很懂事。獨立生活也完全沒有問題……他的病一直在好轉,他也在試著從那個罩子里走出來。”
“可他畢竟……”鄭院長還是欲言又止。
“我知道。”陸執的目光仍然聚在江耀身上,仿佛一種自動調節焦距的鏡頭,他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全注視著那個人,周圍的其他都被自動淡化了。
“他是有自閉癥,可他也有感情。甚至,他的感情比一般人都純粹,都更強烈。”
“我也曾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我想等他病情再好一些……雖然這個病據說沒有完全治愈的可能,但說不定他身上會發生奇跡呢?或者,至少再好一些……至少讓他理解,愛到底是什麼。”
“可是我忽然發覺,這個問題,其實我也答不上來。
”
“說起來挺不好意思的……”
陸執摸了摸鼻子,眼底又浮起一抹溫柔的羞赧。
“我可以自豪地說我是個退伍軍人,我是個經濟能力還算可以的成熟男人。但要說到談戀愛……其實我又比他會多少?”
“在這件事情上,我跟他一樣都是白紙。我們都在學習。”
“更何況,我們都……”
說到這里,陸執忽然頓住了。
“你們都,什麼?”鄭院長好奇地追問。
陸執遠遠地望著江耀,許久,長長吐出一口氣。
“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陸執淡淡地笑了笑,“或許會有什麼無法預見的意外,或許世界末日了呢?我不想到那時候再后悔,自己為什麼逃避,為什麼退縮。”
“……”鄭院長沉默許久,笑了,“你倒是想的通透。”
“那是,我糾結了好久呢。”
陸執頗有些羞赧,又有些自豪地——用那種很明顯在談戀愛的眼神,遠遠地望著江耀。
“我們在一起,其實已經好幾年啦。只是今天才鼓起勇氣來見家長,嘿嘿嘿。”
“……”
鄭院長再一次被他這種熱戀中傻乎乎的模樣都笑了。
不過,都“好幾年”了,還保持著熱戀的狀態……應該也不壞?
“那你爸那邊呢?”鄭院長很自然地問起這個。
“嗯,會帶他去的。”陸執撓頭,“不過可能還得再過段時間。今天來不及了。”
今天來不及了,他們的假期還剩一個小時。
世界需要拯救,要等下次。
等下一次,帶江耀回去見他的養父。
——陸執在七歲時被收養。當時因為陸執不肯離開孤兒院,所以還鬧出了好大一場風波。
后來事情解釋清楚。七歲的小陸執意識到自己的魯莽,主動上門道歉。
那個雖然主動道歉但表情卻還臭臭的小男孩,成為了這個軍人家庭新的一份子。
養父是駐地軍人,常年不在家。
養母身體不好,幾年后便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