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過討厭她說話時的大嗓門, 所以在一開始他就用線把她的嘴巴縫起來了。
人類掙扎的力氣果然比肥貓大很多。他花了好久才成功把肥女人的嘴巴縫上。
結果這個肥女人一點都不領情,動啊動的,縫線很快就繃開了。
他不得不先敲斷她幾根骨頭,讓她老實一點。這才重新把她的嘴巴處理好。
肥女人的掙扎在他從她肚子里捧出那一大堆滿是脂肪的內臟時,達到了頂峰。
她扭起來的時候,一身肥肉晃啊晃的,肚子里的油脂也快要晃出來。弄得地上很臟。
幸好,填進稻草之后,她整個人都安詳多了。
果然吃太胖不好。容易暴躁。
減完脂肪,變得清爽以后,宿管阿姨也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不動了。
此時宋斌愿意發自內心地叫她一聲,“阿姨”。
她也很親切地沒用那張討厭的嘴給出回應。畢竟嘴巴被縫起來了。
用來丟棄內臟的垃圾桶,是宿舍樓下的生活垃圾大藍桶。
應該是每天都會有人來收垃圾的吧。
宋斌覺得很快就會有人發現垃圾袋里的油膩內臟。
可是,很奇怪的,一連兩三天,非但沒有人來問宿管阿姨的事,就連樓下的垃圾,也都沒有清潔工來收。
各種吃剩的食物、用剩的紙巾,就這麼亂七八糟地堆在垃圾桶旁邊。
反而把肥女人臟器的那一袋給遮蓋了。
而且宿舍小區里的人也越來越少。
他的聽力已經好到連隔壁樓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但很奇怪地,他開始有些聽不懂了。
就像大一的時候看專業書、大二的時候被老師逼著看學術論文。
那些字拆開來他每一個都認識,合在一起卻無法理解。
如今,人類說話的聲音,對他來說也僅僅是【聲音】而已了。
他愈發無法理解話語的內容。
即便如此,他還是豎起耳朵聽著。
每天每天都豎起耳朵,趴在房門后面,耐心地、仔細地聽著。
聽有沒有人到602來找他。
聽有沒有人敲響他的房門,問他怎麼這麼久沒出現,問他在里面干什麼,問他知不知道宿管肥女人出事了。
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麼。
眼睛無法視物以后,聽覺就成了他感知世界的唯一途徑。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耳朵,像蝙蝠一樣,每天飛出去,靠收集聲音來捕捉外面的信息。
蝙蝠能用聲波反射來感知外界。多麼了不起的小生物。
他覺得他也了不起極了。
只不過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人來找過他,沒人跟他說過一句話。
他也很久很久沒有再看過自己。
他觸碰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猶如雨后蘑菇園一樣,長滿了耳朵。
他為此感到一絲詫異,但很快又產生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大概有一百多只吧?
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陷入睡眠的夜里,他攀爬在宿舍樓外,一邊聆聽里面同校男生的交談聲、呼嚕聲,一邊確認自己身上耳朵的數量。
雖然已經聽不太懂人類的語言了,不過如果提到自己的名字,他應該還是能認出來的。
可是一次都沒有。
他的耳朵越來越多了。
可是自己的名字,一次都沒有被提起過。
他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的耐心消磨殆盡,他想,他不能再這麼宅了,他應該走出602,走出這個宿舍樓。
他應該去更多地方,去聽聽那里的人們,有沒有哪怕一次,想起過他。
……
然而在他正式出門之前,他發現,有人來找他了。
終于有人發現了宿管站里那個肥女人減脂過后清新不油膩的尸體。
終于有人朝著六樓上來,而不是一臉嫌惡地指指點點,嘴里不干不凈揶揄嘲笑地說那個人就住六樓。
終于有人專門來找他。
他興奮異常。他迫不及待地想和這個人見見。
但他立刻想到——不行,他的宿舍太臟了。
不能讓這個人看見他的宿舍。
雖然自己已經看不見了,但他知道自己的宿舍是什麼樣子。
絕對是任何人都不愿意踏進的地方。
他不想這麼久以來唯一一個來找他的人,被他的宿舍嚇退。
于是他把那個人留在五樓。聆聽著那個人反復徘徊在五樓的聲音。
那是一個他從未聽到過的腳步聲。
第一次來這里的人。
這個人是誰呢?
好奇怪。這個人在宿管站外面的時候,自言自語。還把脖子伸得很長很長。
他雖然已經聽不懂人話了但也覺得這是不正常的。
他對這個人越來越感興趣。他覺得他可以和這個人當朋友。
可是這個人卻戳破了他的偽裝。
他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好房間,這個人就擅自闖了進來。
他沒有視力,他不知道這個人在看哪里,但他知道他宿舍里到處都是臟臭衣服,吃剩的外賣盒,發臭的貓毛,還有從他一百多只耳朵里掉落出來的皮屑。
被看到就做不成朋友了。
做不成朋友那就去死吧。
他帶著悲憤又無奈的心情,決定殺死這個他認識了還不到兩分鐘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