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他被母親關在小閣樓里,吃著變了質的餿飯,看著母親帶著不同的男人回家,脫了衣服,滾在地板上,然后尖叫。
母親帶回來的男人有各種類型。
有的很粗暴,會用皮鞭狠狠地抽打她,把她打的眼淚鼻涕一大把,走后的報酬卻很豐富。有時候,男人很肥很丑,且老,趴在母親上抽動的樣子像一頭亂拱的肥豬。又有時候,會來個把無賴,操完了提了褲子就走,不給一毛錢。
沒當這時候,母親就像瘋了一樣,抓著亂糟糟的頭發在屋子里不停的來回走動,神經質的尖叫:“雜種!狗娘養的!”
如果這時候趙啟申正看著她時,她還會用手能碰到的所有東西瘋狂地砸過去,把他拎起來狠狠地打一頓。一邊打一邊罵他是孽種。
小小的啟申,因此身上時常掛彩,不同程度的顏色,出現在他的臉上,身上,唯一不變的是,他那顆越來越冷的心。
整整六年,在沒有給母親回報之前,他沒有出過小閣樓半步。
而第一次見到外面的世界和陽光時,是在他六歲生日的那天。
那天,母親將他打扮的很漂亮,像個精致的洋娃娃,牽著他的手去一個很高級的酒店,帶他去見了個叔叔。
那個叔叔很胖,很老,臉上的皺紋像深秋的菊花,一笑褶子就堆疊成山,眼神比屎還黃。
昂貴的西裝穿在他身上,卻顯得如此不堪。
他盯著趙啟申看,眼里漸漸露出了不堪而下流的顏色。
母親說:“快叫叔叔。”
趙啟申很乖很乖的叫了聲叔叔。
叔叔摸摸他的小腦袋,給了他一大包巧克力糖:“寶寶真乖。
”
爾后,母親便將他丟給了那位叔叔,說:“媽媽有點事要出門,這位叔叔會帶你玩一天的。你要乖哦,寶貝兒。”
這是第一次母親稱呼他為寶貝兒,趙啟申感動的幾乎落淚。
母親走時,他一直拉著她的衣角,戀戀不舍,小臉上全是渴望,渴望母親再稱呼自己一次寶貝兒,人生唯一一次的寶貝兒。
但是母親始終沒有滿足他這個微渺的要求。
她只不耐煩的拽開他的小手,欠缺耐性地說:“我一會兒就回來,別鬧。”
說完,掉頭就走,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過一次頭。
趙啟申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眼里的希望漸漸湮沒。
母親走后,那位胖叔叔就牽著他的手,帶他去了游樂園,玩了很多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東西,有過山車,摩天輪,海盜船,滑梯……但是趙啟申玩的并不開心,他想,如果這個叔叔不總把他那肥短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如果陪他來的人是媽媽,那就好了。
玩累了,叔叔又帶他去了一家高級餐廳,吃了一頓美味無比的晚餐。
吃完了,將他帶回了酒店的房間,然后脫去他的衣服,說給他洗澡。
小小的趙啟申雖然不知道這位叔叔要做什麼,可是心里卻已有不好的預感。他死死地扣著衣服,不肯松手,怯生生道:“我等我媽媽來……幫我洗。”
叔叔笑道:“你媽媽今晚不會來了。”
趙啟申搖搖頭:“不會的,我媽媽她會來的。”
“叔叔不騙你,你媽媽已經把你賣給了我,所以你就乖乖聽叔叔的話,讓叔叔好好的操一頓,伺候老子舒服了,以后你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
趙啟申已經絕望,眼里涌出大顆大顆的淚水,嘴里喃喃,媽媽不會的,媽媽不會的。
可是,真的不會嗎?
他編造的謊言連自己都騙不了。
趙啟申并不是傻瓜,雖然年紀小,卻早已擁有七竅玲瓏心。他怎會不知母親帶他此行的目的?
只是,只是他還抱著期望而已,哪怕那期望是微渺的,他也想試一試。
但最終,母親還是令他失望了。
母親把他賣了。她嫌自己多余,就如她常說的那句,“孽種,你完全不該被生下來,你給我帶來的只有痛苦!痛苦!”
趙啟申不明白,為什麼嫌自己多余,卻還要將自己生下來?
如果人的出生只是為了迎接苦難,那他該向誰討回這筆債?
那一晚,趙啟申在男人的身下,哭的不可自遏。
次日醒來,臉上卻如換上一層畫皮,再無苦痛,再無純真,只有不符年紀的討好喜媚,還有凄涼的滄桑。
母親再沒接過他。
他被男人玩膩了后,就轉賣給另外一個男人,再膩了,再專賣,無數周轉,直至他18歲,靠自己努力,考上了醫科大學。爾后,念大學的期間,用獎學金給自己整了容,換了名,與過去完全斷絕。
而他的母親,在他讀大學那年被一輛卡車撞死了。
她的葬禮,趙啟申沒有參加,只雇人給她買了張棺材,薄情地下葬了。
檔案薄上,趙啟申的臉,和現在很不一樣。那是一張年輕而秀美的臉孔,眼眉平靜,無有一絲喜怒哀懼。與其說是平靜,倒不如說是死水一片。
葉定放下了檔案薄,臉上露出了疲倦而深重的悲哀。
他靠在沙發上,有些不知所措地對喬白說:“我是個不合格的朋友。
我從來都……都不知道啟申的過去是這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