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面,葉定已經坐了整整兩天。
同樣的面容憔悴,雙眼赤紅,難掩疲倦。腳下散著一地煙頭。
記憶中,身為醫生的他,是不抽煙的。
喬白鎖眉:“怎麼吸了這麼多煙?對身體不好。”
“想抽就抽了。”葉定說,頓一頓,又道,“你去哪了?”
“家里臨時有事,就回去了一趟。”喬白答的很自然,如果不是那天早晨親眼所見,葉定真的就此相信了。
葉定點點頭,拳頭下意識地握緊,過了好幾秒才漸漸松開,不動聲色地說:“哦,這樣啊。”
喬白以為他在生氣自己不告而別,便解釋道:“那天早晨我看你睡的很熟,不忍心叫醒你,家里事又急,所以就走了。你別生氣。”話說到這里,突然發現葉定的憔悴,不禁有些不可置信,試探地問,“難道你……一直在等我?”
葉定一怔,隨即笑道:“怎麼可能?我等你?哈,笑話。”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披上了外套,似要逃離某些不可觸及的真相一般,急匆匆道,“你先洗個澡睡一覺吧,我醫院還有手術,先去一趟了。”
“等一下。”喬白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葉定來不及躲閃,便被他一把擁進了懷里。緊接著,兩片冰冷的唇貼了上來,印在了他的唇上。
輕輕一點,如蜻蜓點水。
喬白溫柔地看著他,黑色的眼眸如一汪幽深的潭水,深不見底:“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以后不會了。”
葉定臉頓時漲的通紅,忙推開他,粗暴地吼道:“誰、誰擔心你啊,少臭美了。”說完,忙不迭打開門,急匆匆地跑了。
離開家門很遠很遠后,他才停下來,蹲在馬路邊,用手撫了撫唇。
那里,正泛濫著淡淡的血腥味。
這場秋雨格外連綿,連續下了兩三天也沒停。
天地灰蒙。
雨細而蜜,如梭如針,鋪天蓋地一片沙沙的蠶食聲。
雨中,一輛灰色的本茨碾過潮濕的路面,突然減速,華麗的倒退,在馬路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爾后,橫在馬路邊,熄了火。
車中,走下一人。
金發碧眼,身材高大,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茍,右耳戴著閃閃發光的耳釘,頗有雅痞氣質。
雅痞說:“這麼急著把我叫來,難道是想和我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事嗎?”
“……”葉定無語。
雅痞輕笑,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一只打火機,也不知用的什麼辦法,居然在雨中把煙點著了,還吸的很有氣質。
“新產品,防水型裝13香煙,讓你在瓢盆大雨中也能具有周潤發的氣質。來一根嗎?”他很慷慨的推薦。
葉定黑著臉說:“多謝了,威爾斯先生,我想不必了。”我不想裝13。
雅痞一臉很可惜的樣子。
幾分鐘后,兩人坐在路邊的咖啡屋里,開始談正事。
“于是,是有什麼新發現嗎?我的葉醫生。”
葉定不吭聲,握著咖啡勺,不停的攪拌著杯子里的褐色液體。動作很急,很粗魯,可以看出他內心的焦躁。
威爾斯看了他一眼,敲下肯定的結論:“你有心事。”
“我沒有。”
“而且還和你身邊那個叫喬白的小護士有關。”
“沒……有。”
“最近那起殺人案件,你應該知道了吧?三十多歲的男人,被人肢解在南條街鑼鼓巷,尸體被刀子切成了三百三十塊,擺成一個‘8’形。”威爾斯靠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目光卻突然變得深沉起來,“那個時候,請問,喬護士在哪里呢?”
葉定繼續沉默,手卻不可自制的抖動起來。
為什麼緊張?為什麼不愿開口?為什麼如此害怕?
他想不通,只覺得心里十分難受。
早晨出門前,喬白印在自己唇上的吻,似乎到現在溫度都沒消去,火一樣灼燒著他。
威爾斯敲著桌面,慢斯條理道:“是你叫我來的,葉醫生。如果有事就快點說,沒事我還要警署繼續工作。”
“我……”
“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才沒有怕!”葉定突然吼了起來,聲音很大,引得周圍的顧客紛紛側目。“我只是……我只是……”
威爾斯一愣,呃……這冰山的眼睛,怎麼這麼紅?難道要哭了?
他囧了,很囧很雷的問:“你……該不是想哭了吧?”
“滾!你才哭!你全家都哭!”葉定惱羞成怒地罵道,罵著罵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垂下了頭,“威爾斯,我可能……有一些問題需要你解答。”
“具體?”
葉定情緒很低落的把那天早晨發生的事如一告訴了他,只不過抹去了自己和喬白同居在一塊的事。好在威爾斯似乎也沒多在意,只是抓住重點問道,“你說,他消失在了鑼鼓巷?”
“嗯。”
“他現在回來了嗎?”
“早晨剛回來。”
“你有問他嗎?”
“沒有。”
威爾斯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只指甲大小的黑圓形物體,交到葉定手中。
他說:“你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找個機會把這東西別到他的身上。”
“這是……”葉定迷惑地看著他。
威爾斯痞痞一笑:“監聽器。”
和威爾斯分別后,葉定沒有去醫院,直接回了家。
家里很安靜,凌亂的屋子不知何時已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喬白趴在床上,睡的死沈死沈,偶爾還打著輕微的葫蘆。
他是做了什麼呢?這麼累。
殺人……很累嗎?
葉定在床邊站著,盯著他搭在枕頭上的手。
那手,真是漂亮,修長而潔凈,指甲修剪的很勻稱,像枚新月,十分具有藝術家的陰柔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