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基地可以寄信了嗎?”他問,“我攢了好幾封信想寄給你呢,還有……南邊的飲食你可能吃不習慣,我多做些果醬和小菜寄過去吧。”
客廳沒有紙筆,他心急之下拿過了剛才讀的書,還有寶寶畫畫用的鉛筆頭,隨手翻開一頁,用肩膀夾著電話,將齊硯行說的地址記在了書上。
記好后,又和齊硯行確認了一遍,他瞥見這一頁書上,有段文字被劃線標記了。
「饑荒肆虐的這幾年將被稱為一個年代,并將被賦予抹不去的標簽。
但是愛存在于任何年代,無論是喝著臟水,挨餓受凍的年代,還是子彈打穿脊骨,遍地流血的年代,愛可以是每個年代的標簽。」
“音音,時間差不多了,我該掛電話了。”
分別的信號再次響起,程問音拿起鉛筆,將這段話最后一個“愛”字圈了起來,很輕但很堅定地說:“硯行,我愛你。”
以前會覺得這句話太俗氣,太直白,沒有必要時時掛在嘴邊,但真到了沒有時間組織語言的時候,才發現只有這句話能最準確地表達出心意。
電話斷掉了,程問音還緊握著聽筒,貼在臉上。
明明是被自己的體溫捂熱的,他卻在此刻很不客觀地認為,那溫度是來自愛人的生日禮物,他的生日因此而圓滿。
他終于知道這一整天究竟不對勁在哪了,日子空下來的那一塊,哪怕房間再擁擠都無濟于事的那一種空,也終于被滿滿當當地填補了。
他承認自己其實遠沒有那麼成熟,至少在生日這一天里,他也會孩子氣地期盼祝福,喜歡熱鬧,等待愛人的關心,得到了便雀躍,得不到便失落一整天。
至于他的生日愿望,和新年愿望、節日愿望,每個有機會許的愿望,都是一樣的。
希望愛人平安回家,寶寶健康長大。
他想,自己如果也信奉宗教的話,一定會每日虔誠地向神明禱告:“拜托了,請讓我們幸福吧。”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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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音音
第五十七章
這是陳念第一次出遠門,也是他第一次坐飛機。
前十八年的人生里,除去因發高燒失去的那一段記憶是未知的,剩下的日子,他都在這座被命名為首都的城市里,從流浪,到擁有哥哥,再到擁有一個家。
他從來沒想過要離開這里。
他不是一個喜歡變化的人,對世界之大并不感興趣,和大多數剛解決溫飽的人一樣,目光所及只有如何維持眼前的生活。
這次出遠門也只是因為,他要去找陳今了。
有陳今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如果家不能為他而來,那他就要拼命去夠。
這是唯一的機會,雖然魏臨告訴他,不保證他能見到陳今,但他也想試一試,至少能離陳今近一點。
魏臨是一名戰地記者,去年陳今因為莫城一戰成為了全聯盟簇擁的“英雄”,最初那篇新聞稿的撰寫人便是她,陳今的勛章也是她從前線帶回來,親手交給陳念的。
陳念憎惡一切將他的哥哥當做商品的人,他被迫接受了無數個采訪,在鏡頭前冷了無數次臉,唯獨魏臨,不在他憎惡的范圍內。
她是第一個來找自己的人,沒有帶來任何目的性強烈的訪談問題,只是將一枚勛章交給了他,道別時還擁抱了他。
那天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種尚可以稱為溫暖的東西,只可惜之后發生的一切都太荒謬了,暴漲的關注度、就“英雄”二字的炒作,甚至是販賣,將這份溫暖掩蓋得嚴嚴實實,此后他能體會到的就只有恨了。
再次見到魏臨,是在他工作的理發店里。
老板是魏臨的舊識,說什麼也要親自為她做造型,只在最后吹頭發的時候叫來陳念幫忙。
陳念認出了她,她也認出了陳念。
魏臨知道自己那篇報道后來引起了怎樣的熱度,鋪天蓋地的連鎖反應讓她很是頭痛,他心知內核的東西早已變質,但也無力改變什麼,能做的只是不再參與。
理發店里,是陳念先向她問起,有沒有關于陳今部隊的消息。
“他們最近在國內整歇,”魏臨目視前方,從鏡子里看向這個比印象中更加蒼白瘦弱的男孩兒,“柯潭,你聽說過嗎?”
陳念搖頭,“很遠嗎?我可不可以去看他?”
“恐怕不行,你接近不了部隊。”
陳念本來也沒抱希望,“嗯”了一聲,開始專心給魏臨吹頭發。魏臨是陳念認識的少數女性alpha之一,今天她將原本的齊肩發剪成了利落的短發,更顯得英氣。
吹風機的聲音停下來了,陳念正掃著魏臨后頸上的碎發,忽然聽到她說:“陳念,我一周后動身前往柯潭。”
“我的新聞團隊正好缺一個能干活的伙計,等到了柯潭,部隊后勤也許正缺一個理發師。”
“你愿意來嗎?”
陳念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被巨大的驚喜砸暈了,甚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當……當然……”他吞了吞口水,后退兩步,不住地向魏臨鞠躬感謝。
他渾身是刺,脊梁挺得筆直,那是哥哥不在時,他用來保護自己的硬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