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問音把衣服疊好,放在寶寶枕邊,“小孩子過年還是要穿新衣服,我小時候真的會因為新衣服期待過年呢。”
齊硯行正在omega頸邊輕吻,嘴唇剛好碰到領口處的毛邊。
他忽然愣住了,意識到這是因為穿久了,磨出來的。
齊硯行向來不太注重穿著,一直以來,工作都占據著他生活的大部分。進入國防軍效力后,他基本上每天都只穿著軍裝,只有回家休假才會換上以前的衣服,程問音倒是時不時會按季節給他添置幾件。
他自己沒有穿衣打扮這方面的意識,卻忘了,他的音音以前是站在舞臺上的人,自然是很愛漂亮的。
但結婚生子后,他好像很少見妻子為自己添置東西,平日里也都是穿些款式普通的棉質衣服,方便干活,也方便照顧寶寶。
他親了親程問音的側臉,“音音,過幾天去逛逛街吧,你穿紅色一定也很好看。”
程問音癢得縮了縮脖子,往他懷里鉆,“什麼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齊硯行收緊手臂,嘴唇貼著他的耳朵,悶悶地說:“買一件吧,我想看你穿。”
他仍然會為妻子受的委屈而感到愧疚,但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把愧疚憋在心里,久而久之,讓兩個人一起難過,而是選擇在當下就用輕松、親昵的方式打破。
程問音自然也察覺到了他的變化,偷偷笑了。
倒也沒什麼,就是覺得……這樣特別敞亮,也特別熱乎。
“寶寶爸爸,”他轉過身,點了點丈夫的鼻尖,“你現在進步很大嘛,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他側坐在alpha懷里,和他淺淺接了個吻,揉著他的耳朵說:“你先陪寶寶睡,我去看看外公。
”
已經很晚了,外公仍固執地不肯回臥室睡,躺在躺椅上一邊聽新年廣播節目,一邊打著瞌睡,還說要守歲。
見程問音從臥室出來,外公笑道:“兩口子膩歪完了?”
程問音像小時候常做的那樣,從身后突然摟住外公的脖子,沒大沒小地鬧他,“沒完呢,這不是怕您無聊,找您聊聊天嘛。”
外公:“哎呦,我可真是受寵若驚。”
程問音陪外公聊了一會兒,又要被他趕回臥室,只好拿了厚毯子給他蓋上,提醒他困了就回臥室睡,睡前記得吃藥。
正要轉身離開時,他聽到廣播里說道:“在節目的尾聲,我們必須分出一些時間,給前線的士兵們送去家鄉的溫暖與祝愿……”
程問音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在這一段不知道是該叫做朗誦還是演講的節目中,女聲溫柔,男聲沉穩,配合得恰到好處。程問音站在老屋暖黃的燈光下,毫無心理準備地,被從美夢拉回現實。
所謂送給前線士兵的慰藉,似乎只是個好聽的噱頭,他們把戰爭描述成了一場浪漫的遠征,或是年輕男孩兒們的成年禮物,即便是除夕之夜,他們依舊在鼓勵參軍,依舊在強調這場戰爭的偉大意義。
那些悲壯的、唯美的、光榮的描述,正如曾經舞臺劇上所聚焦的角度,對仔細研讀過劇本的程問音來說是那麼熟悉,可此刻的他聽著播音員的話,卻只能感受到深深的無力。
因為他知道,戰爭不是戲劇,而是正在進行著的痛苦。
“外公……”
程問音捏緊衣角,回頭想和外公說說話,然而外公已經和衣睡著了。
他還記得,去年的除夕夜,自己伏在外公膝頭,問他,明年的這個時候,戰爭會不會已經結束了。他那時非常不安,渴望從外公口中得到些許安慰,但外公的回答卻模棱兩可:“不好說。”
轉眼間,一年過去了。
仍然沒有人能預知,所謂的結束在何時。
太多人死在這場戰爭里,太多家庭喪失了原本平靜的生活。
程問音曾經在omega聯合工會,整理過陣亡士兵生前未寄出的信件。他看到了一封信,不,應該說是一張紙,紙上只寫了一行字,連信封都沒有裝,聽說那名士兵的尸體被發現時,這張紙就皺皺巴巴地塞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媽媽,我很害怕,我想回家。”
短短一句話,讓每個讀到的人都忍不住為之落淚。
程問音不懂軍事,更不懂政治,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去聽從那些戰爭動員。
每次與愛人相聚,他都會覺得幸福有些過量,甚至為此提心吊膽,因為在這之后,要面對的只會是更長時間的分離,他心里比誰都清楚。只是分離都如此痛苦了,他想象不了更可怕的陰陽兩隔。
零點到了,鞭炮、煙花、紅燈籠,新年的氣氛一時間到達高潮。
程問音關掉廣播,看向窗外的熱鬧,恍惚之間,竟覺得世界已經被撕裂成了兩半。
就在家鄉各地都在慶祝農歷新年的到來時,整個前線寂靜無聲。
指揮部沒有接到任何戰斗安排,在小鎮原地駐扎待命。暫無戰事,又恰逢節日,部隊的伙食自然比平時好些,喝了不知道多少天雜豆湯的士兵們終于吃上了肉和面包。
陳今是在野戰醫院度過的節日。